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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9:53:05 作者: 梁舟飲
    許盛觀察著姐弟倆的互動,偷偷柔化了眼底的深潭,拿出手機發出一條消息。

    緊接著,謝凌手機震動。

    她一看--

    許盛:[其實雅城別居還有房間。]

    她睨了一眼許盛,眼神責怪他自作聰明。

    謝凌:[不用了,你也不要管。]

    隨後揣好手機,不再看。

    要是放到以往,許盛一定會以為謝凌對他生出了厭惡,但今天,他知道,有些冰凍多年的稜角,慢慢融化成了圓角。

    「下面有請校長為我們本次統一考的年級第一名--謝瑞同學頒獎!」

    禮堂中的掌聲格外純粹熱烈,有羨慕,也有嫉妒。

    謝瑞從後排站起身,偏頭看向謝凌,後者無動聲色地察覺,扭頭看向講台。

    他默默失望,仰頭上台去。

    少年身上,有這個年紀獨特的無畏氣概,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天地。瞳色淺淡清透,卻蘊含所有過眼風雲,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星辰大海撈進懷中,連生死也能不屑一顧。

    此刻的他,是全場的焦點,是與他一道來的人的驕傲。

    謝凌的目光長久地投放在他身上,但最後還是撤下睫毛帘子,盯著自己尖尖的鞋頭,唇線緊抿。

    壓抑又噴薄的感情,呼之欲出。

    「你看,他多努力。」許盛突兀地說。

    謝凌低低地答:「嗯。但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世上有很多事,關乎命運,關乎機緣,關乎放棄。

    只有痴心妄想的人堅信所有的事都能通過努力改變,真正清醒活著的人,都知道天空的外面是無垠宇宙。

    *

    家長會後,許盛帶著兩人去吃晚飯,之後還是把謝瑞送到謝澤玉的別墅。

    「姣姣,這是你的主意?」謝澤玉拄著拐杖,把謝凌拉到一邊說話。

    謝凌淡淡點頭,「他想和我一起住,我不願意。」

    「所以你就把他帶到我這裡來了?」

    「和你住總比和我住好,我可能會把他丟出去。」

    謝澤玉長嘆息,「好吧。只是,姣姣,有些事你該走出來了。媽媽不希望你這樣...」

    「哥。」她望著高大寬厚的男人,「你就走出來了嗎?」

    謝澤玉怔怔然,「你...」

    「這麼多年,你覺得你的腿不好,所以對自己故步自封。這五年,我是在國外,但是有些事我一直都清楚,從當年就清楚。

    哥,你相信我放下了嗎,我只是失去了對一些事情的信任,比如愛情,比如婚姻,甚至是,親情。可是你呢,你明明可以站立行走,你明明可以帶領謝氏走向更好,可是你還是走不出來。

    有些霧靄,長長寬寬,長風一過,該散還是要散的。你的心裡,起風了嗎?」

    寂靜片刻,耳邊是裡面謝瑞和許盛的說話聲音。

    「姐夫,要不你回去了和二姐再商量商量,我真想去和你們一起住。說起來,你和二姐住一起怎麼樣?」

    許盛溫文爾雅地笑笑,「你自己去問?」

    「不不不,我不敢,我慫我不上。」

    謝澤玉反被教訓一通,啞然失笑。

    「行,我知道了。小公主長大了,以後不是要哥哥護著的人兒了。但你的玻璃房,你的象牙塔,你的月亮灣,哥哥都給你留著,等你有一天想躲進去了,我就去接你。」

    謝凌嬌媚一笑,「好。」

    其實心裡反駁,她從來不是長在單純溫室里的玫瑰,而是在風吹雨打中生出來的,帶刺的花朵。

    臨走時,謝瑞依依不捨,十分感性。

    「二姐,以後可以每周來看看我嗎?」

    謝凌:「不可以。」

    「為什麼?」

    「忙。」

    「好吧,那我給你打電話,你能不能接?」

    「看情況吧。」

    謝瑞:「...」

    二姐,你知道你像個無情的渣男嗎?

    心疼許盛哥。

    *

    夜半,雅城別居。

    許盛處理完工作,伸伸腰,捕捉到樓下的動靜,開門看了一眼。

    在昏黃溫暖的小檯燈前,謝凌坐在桌邊,端著紅酒杯看向外面花圃里的枯枝敗葉。

    長發柔順稠密,側臉線條流暢精緻,眼瞳迎著月光,暈開淡藍的光霧。

    霧裡看花,如夢似幻。

    「還不睡嗎?」他走到對面坐下。

    謝凌顯然是被嚇到,手裡的紅酒盪了盪。

    「等會兒就睡。你怎麼也沒睡?」

    「處理工作。」

    她應和點頭,繼續看著窗外。

    許盛順著目光看出去,枯敗的花圃沒有花朵就顯得十分落寞,被剪掉花頭的枝幹生冷地露出,異常扎眼。

    他說:「要不我再種些別的花?」

    除了百合,她喜歡的話還有許多許多。

    謝凌卻說:「不用,就這樣挺好,花開花敗才是人間勢態。」

    意識到自己今夜的憂愁善感,不耐地將紅酒一飲而盡。

    許盛目光陡地深黑,斂聲道:「今天家長會是不是惹你不舒服了,我不該去叫你的。」

    見他一個勁頭地把錯攬在自己身上,謝凌兀自嬌笑。

    「還好。只是想到謝楷和李蘭意,十多年前,他們恩愛無比,我也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最後事實證明,蘭因絮果並不止是我媽媽。俗不可耐,俗不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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