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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9:46:28 作者: 竹茴
    她撇開眼:「你現在這樣才讓我害怕。」

    「棠棠。」賀言郁走過去,小心翼翼又試探性的想伸手拉她,「你不要怕我,我……我是愛你的,我——」

    話未說完,安棠已經甩開他的手。

    她抬頭,視線猝不及防對上賀言郁的,整個人頓時怔了怔。

    安棠跟他相處了六年半,從未見過賀言郁有一天會像這樣。男人眼眶微紅,眼尾勾著緋,不是極致歡愉帶來的,而是由他內心的情緒波動引起。

    「棠棠,我真的愛你,你不要怕我。」

    以前,賀言郁從不說愛她,只把她當消遣解樂的玩意兒,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愛她卻指望她能全心全意愛他,並不加掩飾的控制她。

    現在他說愛她,安棠不信:「你根本就不愛我。」

    見她不相信自己說的話,賀言郁有些著急,他似乎迫切想證明自己,可他越是這樣,安棠發現他的眼尾越來越紅。

    綺麗與脆弱交織出痴迷病態。

    賀言郁已經習慣用溫和的語氣跟她說話:「棠棠,我是愛你的,如果我不愛你,當初發生車禍的時候我也不會選擇救你。」

    生死一線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做出反應,根本沒有去思考自己會不會因此喪命。

    「棠棠,我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把我變成這樣,沒人教我該怎麼去愛一個人,你教教我好不好?」

    他握著她的手,眼眶猩紅,那雙漂亮深邃的桃花眼本就深情專注,此刻朦上一層薄霧,更是看得人生出惻隱之心。

    他這副樣子就像懵懂稚子,一路跌跌撞撞去摸索,撞了滿身傷痕,最後沒流一滴淚,因為更多的是迷茫無措。

    安棠看著他,因為他的話,不由自主的想到溫窈婕以前跟她說的。

    賀景忱一心只想要完美的繼承人,所以一直以來都對賀言郁進行殘酷式的管教,可以說他變成今天這副模樣,賀景忱「功不可沒」。

    當初賀言郁不懂怎麼去表達,也不懂該怎麼去愛安棠,他只知道,那時她逐漸清醒,不再發病並開始漸漸疏離他的時候,他心裡很慌張。

    他怕安棠不再像最初那樣對他有著熾熱的愛意,他開始瘋狂掌控她,偏執到極致,恨不得時刻把人綁在身邊。

    他也不願看到她身邊有別的男性,他怕安棠移情別戀,怕她會把對他的愛意分給別人。

    他不能接受,只能不斷控制她。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們的關係會越來越僵,明明他們在一起的頭兩年是很幸福的。

    賀言郁說了那麼多,最終只得到安棠的一聲嘆息:「你能不能別這樣……」

    「棠棠,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只要我們還在一起,你讓我幹什麼都可以。」男人眼尾帶紅,溫和的說:「你不是對溫淮之念念不忘嗎?我可以繼續模仿他,我可以做他的替身,只要你留下,這一切我都可以視而不見。」

    安棠是賀言郁迄今為止得到的第一份溫暖,他曾從她身上享受到最熾熱的愛意,她用行動告訴他,原來他也是可以擁有別人的愛。

    哪怕那些最後都是假的。

    如今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人儼然成了賀言郁,安棠見他這樣,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但她還是勸道:「賀言郁,就算你模仿得再像溫淮之又有什麼用?你還是你,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覺得你現在對我,只是產生了求而不得的執念,或許這並不是愛?我希望你能清醒過來。」

    男人望著她,一滴淚掉了下來,他撇開視線,臉上溫和的笑已經徹底粉碎。

    他問:「不管我為你付出再多,所以你還是想離開我,對嗎?」

    賀言郁這副清泠中夾雜著脆弱的樣子,像極了書里寫的美強慘。

    安棠緘默,良久,回答他:「對。」

    她想,需要清醒的人,不止有賀言郁,還有她。分開,對他們兩個而言,都是最好的抉擇。

    客廳里寂靜無聲,氣氛逐漸凝滯,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賀言郁開口打破彼此的沉默,他問:「那你今天就要走嗎?」

    「嗯。」

    「我送你。」

    這三個字,仿佛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賀言郁轉身上樓換衣服,安棠站在原地,抬頭,目光望向他的背影。

    從他身上,她看到錦繡燃燼後的灰暗。

    寂寥、落寞。

    *

    港城的隆冬,雪花就沒停過,晝夜不停的大雪,使得這座素來璀璨繁華的城市,也被清冷蕭索的氣氛籠罩。

    天地蒼茫,白皚皚的一片。

    賀言郁開車送安棠去機場,一路上車內寂靜無聲,沉默在肆無忌憚的蔓延。

    這場送行持續近一個小時,最後還是到了終點。

    安棠拉著行李杆,身上穿著羽絨服,她怕冷,脖子上還系了圍巾。

    寒風夾著雪粒,怪冷的。安棠見賀言郁還站著不動,想了想,說道:「你回去吧,再見。」

    男人應了聲,卻並未行動,而是默默注視她,他看她的眼神還是跟之前一樣,溫柔而專注。

    恐怕連賀言郁自己都沒發現,他現在真的已經習慣了溫柔,習慣了溫淮之的言行舉止。

    安棠收回視線,握著拉杆,帶著行李箱轉身走進機場。

    身後是茫茫大雪,安棠不由得想起昨年,那時賀言郁車禍甦醒,他倆相處的時光,一幀幀,浮光掠影般從腦海里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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