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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9:41:15 作者: 車厘籽
紀梵一愣,心中原本萌生的想法被他盡數挑破。像是掀起了那層薄紗,將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實剖析在眼前。
「你的言行舉止,或者這段時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一定有一項對他來說,是無法接受的變動。」
聽著肖祁墨有條不紊的分析,紀梵垂下眼帘,看著手中的眼鏡,只覺方才煩躁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意識到這一點,他重新戴上眼鏡,一瞬清晰的視野讓他的心情變得有些奇怪,只覺有什麼遺漏的點在漸漸冒出芽尖。
「變動。」
提到這個詞,他的第一反應,只有一個人——
簡清。
窗外,高掛空中的太陽逐漸被烏雲掩蓋。方才過於刺眼的陽光不知何時失了蹤跡,讓整個會議室陷入了一片無聲的寂靜,極其壓抑。
紀梵斂眸,不斷探尋著有關胡璇和劉新玉的記憶,一點點篩選,一步步拼湊。
「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搬了出來。」
「我還住在京華小區的時候,她住我隔壁。」
京華小區,胡璇。
「你們認識?」
「之前和簡律師見面的時候碰到過。」
南港大學,劉新玉。
「不對。」
毫無徵兆的兩個字打破了瀰漫許久的沉寂。紀梵擰眉,搭在桌面上的指尖慢慢收攏,握成了拳,難以掩蓋此刻的恍然。
「劉新玉和胡璇身上的共通點不止我一個。」
鄭樞燁一怔:「什麼?」
紀梵對上他的視線,褐色的瞳仁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還有簡清。」
-
南港大學的職工宿舍,公寓式住宅的面積並不大,但五臟俱全。陽台外的防盜窗已經裝好了,嶄新的材質反射著陽光,十分刺眼。
徐淞鳴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拉上窗簾,杜絕了窗外明亮的光線。
室內沒開燈,隨著他的動作驟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眼睛長時間適應了強光,在突然暗下來之後有短暫的反應時間。
徐淞鳴斂眸,借著辦公桌上電腦發出的光,目標明確地走到辦公桌前。桌上攤了一堆資料,有學術上的論文,有畫了實驗圖的稿紙,還有寫著名字的照片。
這幾天,警方的蠢蠢欲動他看在眼裡,估計已經掌握到了進一步證據,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所行動。
思及此,男人的臉上落滿淡然,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他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盯著電腦屏幕上剛剛打開的頁面,滑鼠飛快地滑動。
最近網上關於放血式殺人案的報導越來越多,也有好事的媒體把這件事與十六年前的連環殺人案聯繫在一起,刻著類似「冤枉」字眼的標題格外招搖。
徐淞鳴點了進去,饒有興趣地看著上邊的文字。
由於近期的案子還未得到破解,警方不會放出太多消息。所以報導的整篇內容其實就是在介紹十六年前的案子,不過是取了個譁眾取寵的標題罷了。
他漫不經心地看著,不斷滾動滑鼠。哪怕是觸及當初庭審上的照片,臉上也未見半分情緒波動。
比起其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新聞,這篇報導算是十分詳細了。還放出了當年庭審的照片,雖然只有三張,卻給足了相關人員的特寫。
很快,他滑到了最後一張照片。
畫面上的女人站在被告席上,穿著橙色的囚服,頭垂得很低。從攝像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到那凌亂髮絲擋住的臉頰下,緊簇的秀眉。
徐淞鳴看了幾秒鐘,眼神淡漠。
他不認識這個人。
攝影師大概是為了突出那種後悔無助的模樣,照片的聚焦並未鎖定在女人的身上,而是落在她身後的旁聽席。
悲痛欲絕,滿目憎恨的被害人家屬,還有那些咬牙切齒,憤憤不平的群眾。他們帶著這樣豐富的表情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被告席上的女人。
看到這裡,男人嗤笑了聲。
無知。
有時候他還真有點無法理解那些所謂的人民公僕,那麼奮不顧身地抓捕逃犯,將他們繩之以法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幫自私自利的民眾,只有少數才會有泛濫的共情,感謝他們的付出。剩下的大多數只會把這些行為當成理所應當,只會從自己的利益角度出發,永無止境地批判他們。
對自己的利益有利,就會說這是他們應當履行的義務。與自己的利益對立,就會故意升華,從道德層面表達對他們的失望和鄙棄。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怎麼還會有人心甘情願地悶聲承受,甚至是獻出生命?
他不明白,也不屑於。
在這個世界上,他不需要虛情假意的伴侶和朋友,也不會把別人的稱讚和批評當回事。因為感情,是一個人脆弱的開始,也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他瞧不起這些,喜歡孤身一人。所以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別人眼中的他,最貼切的形容都是孤僻和難以接近。但說到底,只是他們無法抵達如此高深的境界罷了。
魯迅先生有言:「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而他,甚至連這些吵鬧都不屑一顧。那些螻蟻之輩,不配與他為伍。
但——
紀梵是個例外。
第一次在聚會上見到他的時候,男人雖然可以遊刃有餘地玩轉於各形各色的人群之中,可是只有他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