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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9:41:15 作者: 車厘籽
「別動,聽我說完。」
聞言,她乖乖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紀梵的聲音很好聽,不是過分的低音,卻不乏溫柔。哪怕是說著少年時最黑暗的那段時間,也像是事不關己般,冷靜又平和。
「第一件事,她後悔了。第二件事,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
想起梅如吟倒在地上痛苦而絕望的眼神,紀梵的心驀地一涼。
這些事,他一直藏在心裡沒有和任何人提過。可是今天當他選擇從旁觀者角度雲淡風輕地說完後,突的就明白了。
第二件事,她不後悔。
哪怕那縱身一跳沒有奪走梅如吟的生命,卻足以奪走她的雙腿,永遠失去跳舞的機會。她連這最後一絲牽掛都可以拋至腦後,想必也是存了必死之心,無怨無悔。
原來答案,這麼簡單。
紀梵嗤笑了聲,糾結了十二年,真正明了之後卻是深深的釋懷:「簡簡,現在這個社會,大部分人都和我媽一樣,遇到逆流只會選擇順流而下。因為沒有人,生來就堅強。」
「所謂堅強,不過是歷經苦痛之後被迫學會的偽裝。」
簡清一怔,直覺他這番話是在意有所指:「紀梵,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打斷:「就像總有人喜歡用天賦來掩飾別人的努力,你也喜歡用堅強來掩飾你的軟弱。其實軟弱並不可恥,承認自己的軟弱也是一種勇氣。」
話音落下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誰都沒有再說話。臥室內極其安靜,滿室的燈光映亮兩人嚴肅卻又釋然的表情。
面對紀梵的坦白,排除那些震驚和錯愕的情緒之外,簡清心中更多的是理解和觸動。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在親眼目睹母親自殺的時候該有多麼絕望?他那麼桀驁不馴的一個人,在沉著冷靜地說出這個故事的時候,又該有多麼的痛苦?
不過是十七歲恣意張狂的少年,卻對這個世界失望至極,以至於之後的十幾年都在冷眼相待這個社會。
想到這裡,簡清慢條斯理地抬手,憑著感覺摸到了那冰涼的物體。下一秒,她捏著支架,不假思索地將他的眼鏡摘了下來。
「紀梵,我有時候很羨慕你近視。」
紀梵擰眉,不解:「為什麼?」
簡清垂下眼瞼,細長的睫毛蓋過她眼底的波瀾,神色十分柔和。溫熱的指腹摩挲著手中的涼意,語重心長道:「眼鏡。」
「它就像是一個調節的開關。對這個世界憧憬時就戴上看清它,對這個世界失望時就摘下看淡它。」
紀梵無言,專注地琢磨著這段話的道理。
簡清斂眸,垂下手,在漫長的沉寂中輕輕地喊了聲他的名字,坦然:
「我怕。」
沒了眼鏡,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模糊起來,甚至連眼前人的側臉都像是被虛化了,讓他不經意地湊近了幾分。
心底的失望,沒了。
憧憬,卻油然而生。
「簡簡,我不會。」
紀梵的聲音莫名的啞,悶悶的,暗含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幾近哽咽,一遍又一遍地強調:「我不會。」
簡清攥著眼鏡的力道重了點,她知道,紀梵是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關於他會不會離開。
「我不會驟然離開,也不會剝奪你堅強的權利。」
我的愛,不是要折斷你的翅膀,把你禁錮在牢籠之中。我的愛,只是希望你在天空翱翔之際,安然無恙。
所以——
「我不會的。」
簡清眼眶一熱,察覺到他話里如此卑微可憐的態度,鼻尖一酸,眼淚悄無聲息地掉了下來。
她沒見過紀梵服軟,可是這一刻,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光是聽著他喑啞的聲音,就心軟得不像話。
溫熱的淚水滑落至下頜,最終不堪重負滴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始料未及,他像是被燙了下,指尖顫了一瞬,又極度渴望地抱緊她。
「別出事。」
危險,總是會在悄無聲息中逼近,然後殺你一個措手不及。
他經歷過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懷裡的存在那般美好,總感覺不好好擁住,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給他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思及此,眼前的模糊似乎正好淡化了紀梵此刻的小心翼翼和後怕,盡數坦白:
「我已經,經不起你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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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港大學醫學院實驗樓,劉新玉剛剛備完課,起身伸了個懶腰。
馬上就要十一月了,氣象局今早發布了降溫提醒,說是明天開始會有顯著降溫。然而入了深夜,溫度已經降得十分明顯。
劉新玉的辦公室在實驗樓,這段時間忙著給大三的學生準備局部解剖學的實驗課,她尋求完美,習慣性地會在前一天晚上去實驗室熟悉熟悉大體老師。
一開始,負責檢查並且鎖實驗樓大門的保安還催過她幾次。後來大概是拗不過她,也理解她的敬業,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叮囑她離開前一定要將門鎖上。
十一點過的實驗樓,燈滅得已經差不多了。將大體老師放回原位,劉新玉回了趟廊道盡頭的辦公室,拿了東西便走向電梯。
出了實驗樓,恰巧一陣冷風襲來,吹得身後的門鎖砸在玻璃門上叮嚀作響。
劉新玉瑟縮地緊了緊身上的風衣外套,感覺身上沾染的福馬林味都被這陣風散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