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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頁

2023-09-15 09:41:15 作者: 車厘籽
    她這輩子沒什麼親人,在孤兒院裡除了朋友,最親近的就是沈君蘭和岑娟。

    前者離開得猝不及防,沒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在她心中埋下了後怕的果實。

    所以在看到鄭樞燁的消息時,她整個人甚至連腳步都是虛浮的,心慌到生怕下一秒就收到讓她惋惜一輩子的消息。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簡簡。」

    一道輕聲的呼喚扯回了她的思緒。

    簡清下意識應了一聲:「啊?怎麼了?」

    「我把樞燁支出去,就是想和你說說。」

    許是身上疼痛隱隱作痛,岑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這段時間,其實有不少警察來問過你媽媽當年的事情。」

    聞言,簡清的動作猛然一頓。

    岑娟沒說話,視線安然地打量著女人的表情。她看起來沒有一點驚訝,面不改色地繼續幫她準備東西。

    這樣的反應太過平靜,以至於她都開始懷疑簡清是否聽見她方才的話。

    「簡簡?」

    「奶奶,我知道的。」

    簡清突然出聲,漆黑的眼睛裡落滿坦然,毫不掩飾地望著病榻上的岑娟:「前段時間,又發生了一起和當年一樣的案子,所以警方聯想到十六年前也是正常的。」

    她只是解釋自己知道的緣由,不料,岑娟非常激動地坐起身,稍稍拔高了音量:

    「又發生了!?」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歷經滄桑的瞳仁里流露出的是不加掩飾的震驚和憤恨,蒼老布滿褶皺的手緊緊攥著被褥,像是在壓抑著心中的怒意。

    「他怎麼敢!?」

    「都十六年了他還敢再出來?」

    簡清看著她驟然變化的情緒,聽到老人不受控制地咳嗽,她焦急忙慌地倒了杯溫水,撫著她因大喘而起伏的後背:「奶奶,您別激動,別激動。」

    「他怎麼……敢?!」

    老人的眼眶不知何時漫上了熱意,曾經在法庭外一次又一次的渴求畫面再度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委屈伴隨著酸澀浸潤著她每一寸的感官。

    「我第一次見到你媽媽,她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被丟在孤兒院的門口。她那么小小的一個,冷得哭都哭不出來。我把她從鬼門關里搶回來,一點點養大,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你媽媽她……」

    岑娟仰起頭,如數的淚水不可止地往外流。

    沈君蘭的人生從碰到霍徵起,就是悲劇的開始。

    女孩生了一張極其漂亮的臉蛋,是典型南方姑娘溫婉的長相,一眼就吸引了霍家的大少爺。

    沒讀過書的小姑娘在男人的花言巧語下立馬墜入了愛河,並且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兩人談了幾個月,乖巧懂事的女孩第一次反駁院長媽媽,就是想和霍徵結婚。

    本來一切都可以如她所願進行下去,她天真地以為自己的幸福馬上要就此開始。卻不想,一條簡訊之後,那個曾經說要娶她愛她一輩子的男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那之後,所有聯繫的信息都石沉大海,徒增她的絕望。

    簡清的存在,應該是她灰暗人生中,劈開裂隙滲進來的唯一一道光。

    那時候不過二十三四的小姑娘格外矛盾這個生命的出現。她一邊感謝上天贈予她這個新生的小生命,一邊又苦惱自己能否照顧好一個孩子。

    最堅定的一點,就是希望她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

    她深知這個世界對人的偏見,未婚先孕本身在那個年代就不被允許,甚至會被狠狠唾棄。所以在這個前提下誕生的存在,自然而然會受盡旁人的冷眼和歧視。

    沈君蘭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經歷這些,所以選擇了和自己一樣的出生,讓簡清成為無父無母的存在,自小就生活在孤兒院。

    這樣,比起排斥,至少會獲得更多的憐憫。哪怕只是同情,也是好意。

    「你媽媽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生活步入正軌。突然飛來橫禍,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個事啊。」

    「……」

    簡清又一次聽著她暗含著哭腔講述了沈君蘭的過往,心中無限觸動。

    她雖然身為「孤兒」,但是沈君蘭並沒有剝奪她對親生父母的知情權。

    她知曉並且理解沈君蘭這麼做的初衷,在外人面前和孤兒院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喊她蘭媽媽,在私下的無數個夜晚也是會撒嬌地抱著她喊媽媽。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一點也不會輸給那些家庭美滿的孩子,直到沈君蘭被當做嫌疑人抓走的那一天為止。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體會到她當時有多麼的絕望。

    若是她再勇敢一點看清那個男生的長相,若是她當時沒有和媽媽說起那件事,是不是一切的結局都會不一樣?

    -

    從岑娟屋裡出來的時候,天早就暗了。

    簡清孤身一人站在庭院之中,這個點的小朋友已經被哄睡著了,周圍漆黑一片,只能借著遠處個別店鋪的招牌散發出的光線看出地面上的凹凸不平。

    她面無表情地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海風,九月底的炎熱已經被大幅度地掃盡,夜晚最是冷意容易滋生聚集的時刻。

    簡清仿佛感受不到其中的寒冷,抬起下巴,目光空洞地盯著頭頂至黑的天空。

    今天看著岑娟傷心欲絕的模樣,那麼怕痛的一個人連摔了一跤都能笑著說沒事,卻在聽到一點點關於沈君蘭的字眼時哭得像個小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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