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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9:38:44 作者: 深井冰的冰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她選擇了辭職。
江守成說她腦子有問題,是個神經病,才會辭掉有編制的工作。她想證明自己腦子沒問題,想證明自己不是神經病,卻發現,選項里全都是神經病。
無論她怎麼證明,她都是別人眼裡的神經病。
所以,當江守成逼著她去和一個三十八歲剛做過腦癌手術的男人相親時,她從家裡跑了出來,來到了江北市。
她知道,江守成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
但是現在。
她驚恐地發現,錯的一直是她自己。
包廂里有人在唱歌:「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只想永遠地離開;我曾經墮入無邊黑暗,想掙扎無法自拔……」
江眠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從一開始的選擇就是錯的,一步錯步步錯。
她親手毀掉了自己的一切,離開了江守成的無邊黑暗。來到江北市,遇到霍承司,她又一頭扎進黑暗裡。
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正確的]黑暗。
一開始的選擇啊。
如果人生有重啟鍵,能回到最開始的選擇題……可是最開始的選擇要從哪裡算?
江眠禁不住想,人生最開始,應該是未出生時。
如果能回到最開始,她選擇不要出生。
可是沒人給她出這道題。
「請問您找哪位?」會所的服務員過來送酒,看到門口的江眠,連著大聲問了三遍。
驚動了包廂里的人。
江眠茫然地抬起頭,隔著綠植的葉子間隙,她看見包廂里,霍承司腿上坐了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人。
女人在跟他誇張地講著『拉二胡的刷兩張卡買包』的笑話。
「她刷了多少錢?」霍承司的一隻手扶在她腰臀,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慢條斯理地說,「我給你買個貴十倍的。」
門口服務員的聲音再加大。
江眠和霍承司的眼神對上。
包廂里燈光來回晃,霍承司戴著金絲邊眼鏡,江眠看不到他的表情。
服務員開始攆她。
江眠看著霍承司,說:「霍承司,你能出來一下嗎?」
包廂里靜了一瞬。
霍承司沒說話,趙公子帶頭起鬨,包廂里重歸熱鬧。
江眠看到霍承司的手伸進女人的腰臀線里,她愣怔地別開臉,突然不知道她叫霍承司出來幹什麼。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離開的時候,霍承司走了過來。
他站在包廂門口,居高臨下看著她。
包廂里的人伸著腦袋看他們。
「霍承司。」江眠伸手,想去拖他的胳膊,指尖停留在他襯衫袖口兩寸處。她盯著他價值不菲的袖扣,縮回了自己汗津津的手,仰著臉央求,「你去跟他們解釋。」
「解釋什麼?」霍承司語氣冷淡,「你跟我在這演古早韓劇呢?神經病吧。」
「不是這個。你們剛剛說的很清楚,你不用再跟我說一遍。」江眠垂下腦袋,愣愣盯著自己的鞋尖。
她穿的是演出鞋,坐了一夜綠皮火車,鞋尖不知踢到哪裡,掉了一層漆,翹起一層廉價的皮,頭髮裙子也都是過夜火車的酸臭味。
江眠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砸,不一會兒就模糊了視線,看不清鞋尖的破皮:「你跟他們解釋,我和你的關係,我給你買手機的原因,還有我跟你一起吃飯。」
霍承司突然暴怒,喝止她:「江眠!你這個檔次也就配吃路邊攤麻辣燙,所以我才總是帶你去。」
江眠抽泣著說:「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
霍承司不耐煩地說:「你來幹什麼?」
「是啊,我來找你幹什麼?」江眠的腦袋嗡嗡嗡,吵得她不得安寧,她握起小小的拳頭,在腦袋上捶了下,苦惱地說,「我突然想不起來了。但是我一定是有事來找你。」
霍承司雙手抄進褲兜,慣常懶散的調調:「跟我裝瘋賣傻呢,又在耍什麼神經。」
「不是,我沒有裝。我是真的突然想不起來了。」
江眠又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轉身往回走,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我是來幹什麼的?怎麼忘了?」
霍承司站在包廂門口,看著她走到走廊盡頭。
江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折返回來,走到他跟前,對他鞠了個躬,抬起一張淚臉,看著他說:「霍承司,我走了。」
霍承司沒說話。
江眠轉身離開,這一次沒有回頭。
再以後。
江眠再見到他,都是跟著別人叫他一聲「霍總」,看他的時候,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像是在看一團死物。
霍承司這才知道,她那聲「霍承司,我走了」的告別是什麼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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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會所,江眠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江北歡迎你」的牌子時,她才想起來:她找霍承司是去借錢的。
她甚至妄想過,霍承司可能會幫她先找個地方住。
江眠用僅有的幾塊錢,轉了三趟公交,又走了一段路,重新來到會所,去門崗取她的大號行李箱。
她的腦子終於回來,讓她記起了放在門崗的行李箱。
門崗可能知道了她的事情,明嘲暗諷了她一頓,最後說要收取她的行李寄存費。江眠跟他討價還價,把寄存費降到了一百塊錢。
她打開行李箱,蹲在地上,一本書一本書地翻找,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摸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