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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9:33:28 作者: 卻呀
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去看段昂和紀因, 眼神複雜又驚訝,還帶著幾分看好戲似的打量。
得到消息的一名安保員匆匆跑來, 怕蘇秀雲鬧什麼事,禮貌的口吻強行帶著她離開。
段昂早鬆開了紀因的手, 他推起推車走到收銀台,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到檯面上。
收銀員還很年輕,二十多歲, 掃碼的時候忍不住悄悄看了段昂一眼, 心裡實在有些可惜。
多帥的男生啊, 怎麼家庭情況這麼複雜啊, 什麼殺人犯啊, 什麼婚內出軌的,也太可怕了吧!
段昂十分熟悉這樣的目光。
那一年他們家的事鬧得整個小區無人不知,他走在路上時, 會被人用自以為小聲的音量議論, 議論他的父母,以及那一天發生的事。
「就是他,他媽偷男人偷到家裡了, 真是不知羞恥。」
「他爸更狠呢,直接把人從樓上推了下去, 這是殺人啊!」
坐電梯上樓時,年級大些的老人帶著孫子,見到他會拉著孫子的手往後退幾步,避之如瘟疫。
仿佛他爸是殺人犯, 他骨子裡就沾染了暴戾的基因一樣。
段昂假裝什麼也沒看見,沉默地拿手機付了錢。
他拎起兩袋購物袋,紀因要去幫忙拎一袋,被他拒絕了:「不用了,我拎得動。」
他拎著兩袋子東西走得健步如飛。
紀因只好訕訕地收回手,跟在他後面。
出了底下一層的超市,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紛紛揚揚的,像扯破了的棉絮。
紀因打開傘,胳膊向上抻著,給他和自己撐著。
這裡靠著大馬路,車輛往來不息,隨手就能攔到一輛出租。
他們坐上車,車裡開了暖氣,暖烘烘的風不斷送出來,和窗戶外的冰天雪地仿佛兩個世界。
紀因幾次側過頭去看身邊的少年,他下顎緊繃,沉默的模樣像一座雕塑。
她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又無聲地閉上。
車裡還有旁人在,有些話就不太方便開口,而且這樣的事,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安慰。
就感覺,任何安慰的話在那樣血淋淋的慘痛過往面前,都顯得蒼白又無力。
超市離家就兩站多的路,十分鐘不到司機就把車開到了小區。
到了家門口。
紀因拿鑰匙開門時,還在心底醞釀著要怎麼和他說,身後的少年突然開口:「紀因,真不好意思。」
她詫異轉過身,仰著頭看他:「你和我道歉幹什麼啊?」
他扯了扯唇,解釋道:「本來你今天過生日,多開心的一件事啊,結果搞成這樣。」
紀因忙擺手:「沒事。」
小姑娘一雙眸子仍是那樣的乾淨澄澈,聽到了他家裡那麼多不堪的事,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嫌棄和懼怕。
段昂將兩袋東西遞給她:「你拿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紀因愣住,眼裡是不知所措的茫然:「你、你不和我一起過生日了嗎?」
段昂「嗯」了聲,唇角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嗓音沙啞又抱歉:「這次沒法陪你過了,我想回去了,蛋糕和火鍋你一個人吃吧。」
他沒給紀因挽留的機會,說完直接把兩袋東西放到地上,轉身就走。
剛巧這時,電梯門開了。
這層樓另一戶抱著小孩子走出來,段昂進了電梯,食指按住關門鍵。
紀因跑過去時,兩扇泛出冰冷冷金屬光澤的門已經闔上,只有旁邊的紅色數字一個一個往下降。
她回了家,早上醒來時看見雪,以及後來想到要和他一起過生日的開心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空蕩蕩的房間,女人尖利的嗓音,惡毒難聽的話再次迴響在耳邊。
紀因心口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一抽一抽的疼。
為什麼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住,明明他很聰明的啊,怎麼會是年級里倒數的成績啊。
以前一知半解的事,現在她全都明白了。
紀因跑到陽台,視線四處尋找,終於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到了他的身影。
風雪漫天,少年黑色短髮,背影清峻挺拔,整個人看著孤零零的,像極了第一次見面時,他走在她身前時的樣子。
那時紀因只覺得他好可怕,難以接近,現在卻特別特別心疼他。
難過的情緒層層疊疊蓆卷上來,她來不及換鞋,手裡抓上鑰匙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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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昂沒有撐傘,雪花飄落在他脖頸上,被肌膚的溫度融化,成了冰涼的水漬。
他不感覺冷,只是後悔今天過來找她。
其實別人不管怎麼看他,他都習慣了,也不太在乎。
可那些打量的,嘲笑的,看好戲的目光,不該落在紀因身上。小姑娘就像今天的初雪那般乾淨剔透,怎麼能因為他染上瑕疵。
他忽然有些好笑,本以為自己好好學習,努力考上一個好大學,或許就能有機會和她在一起。
然而蘇秀雲的出現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他家裡那些混亂又不堪的過去永遠無法被抹除。
只要被熟知的人一說出口,她便也受到牽連,收穫到無數異樣的目光。
走出小區,段昂站在街邊,在手機上叫了輛滴滴。
等待的時候,身後響起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聽得出來很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