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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7:02:29 作者: 明開夜合
    平直的,甚而叫她聽出幾分真誠的語氣。

    周彌在這一刻有一種預感,如果再度拒絕,談宴西的邀請,不會再有下一次。

    她甚至相信,如果今天不上這台車,這是她和談宴西的最後一次見面。

    你如果信這是緣分,就該信,緣分只成就有心人。

    北城多大,恢弘而荒涼的繁華地,怎會為兩個俗人一再鋪路。

    周彌長到這麼大,沒冒險過。

    凡事設想結局、評估風險、制定計劃才會邁出第一步。

    當下,這轉瞬即逝的剎那,絲毫不給她思考的餘地。

    命運不作商量,劈頭蓋臉而來,她只能憑本能去迎接。

    她朝著談宴西走過去。

    生平第一次,邁出第一步,不知道故事會將她導向何方。

    -

    周彌坐在副駕駛座上,膝蓋上放著咖色的羊毛大衣,她今日過來沒穿禮服裙,哪怕室內有暖氣。自己感冒剛好,不想再次陣亡。

    穿的是一身白色西裝,青果領,收腰的款式,剪裁利落,沒有一絲繁贅設計。

    談宴西開著車,餘光卻頻頻去打量她。

    她是淨瓷瓶里插山茶花。

    他知道有個品種叫照殿紅。

    兩人沒有一句交談。

    周彌直覺往前或是回頭都是無路,無端端茫然的心情像是突然走上了細細的鋼絲索。不敢往下看,大霧瀰漫的人間,看一眼勇氣盡失。

    她不想承認,活到22歲,頭一回有隨波逐流的心情。

    是一通電話攪散沉默。

    談宴西抬手,替她調低了車載音樂。

    周彌接通電話,崔佳航打來的。

    問她:「宋滿妹妹是不是要去住院了?哪天?手術排在什麼時候?」

    周彌說:「後天——周一就去醫院了。手術時間還沒定,得等檢查結果。「

    崔佳航說:「那完了。我正好這周日要去出差,估計周四才能回。」

    「沒事,我請了年假,一個人忙得過來。」

    「行。要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可以叫我朋友去給你搭把手。」

    周彌笑說:「嗯。謝了。」

    電話結束,談宴西順勢問了句:「誰做手術?」

    「我妹妹。」

    「嚴重嗎?」

    「常規的心臟病手術。」

    談宴西轉頭來看她一眼,「哦,為這。」

    「什麼?」周彌沒聽懂。

    然後片刻又了悟,「嗯」了聲。他說的是,那天問孟劭宗拿錢,是為這。

    談宴西又說:「哪家醫院?我下周有空看看去。」

    周彌覺察到內心隱隱的抗拒,還是源於最底層的一種恐慌。

    他總是過於熟稔,像是已將她標定,剩下的事都是理所當然。

    而談宴西明顯看出她的猶豫,轉過了目光。

    氣氛一霎就變了,這話題已經結束,他不勉強她。

    周彌想了想,說:「醫院不清淨,不給你添亂了。」

    談宴西笑了聲,「你這麼伶牙俐齒一個人,拿這麼一套客氣話來敷衍我。瞧不起誰呢,嗯?」

    「那要你聽實話?」

    「你說。」

    「實話是,我們不熟,我妹妹更不認識你。你去看什麼呢,我覺得你莫名其妙……」

    「周彌。」談宴西截住她話。

    周彌又一下覺得心慌,為他叫她名字的語氣。

    「我可能算不得什麼好人,但我也沒你想得那麼壞。」

    「我沒怎麼想你。我甚至都不算認識你,我連你的名字是哪三個字都不知道。」

    「那你上我的車?」談宴西笑了。

    周彌抿了一下唇。

    談宴西揚了揚下巴,叫她開儲物格。

    周彌不明所以,拉開一看,那裡面一本機動車駕駛證。

    她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笑了。

    可能為眼前這麼一個招惹紅塵的人,卻被板正的幾行資料,一張幾分嚴肅的登記照,框定在一本證件里。

    總算知道,他名字怎麼寫。

    談宴西。

    莫名叫她想到晏殊的詞,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再看地址,不由驚訝,她甚至不敢去深思,住址落在那兒的人,得是什麼來頭。

    不過倒莫名地放下心來。

    以談宴西的家世,沒必要拿她怎麼樣;而他真要拿她怎麼樣,她也逃不脫。

    最後看見他出生日期,生日是隔今天不遠的一個日子,就在年後。

    算一算,他馬上三十了,大她七歲多。

    估計她看得過分久,身旁談宴西笑了聲,「本人在這你不看,研究一本破駕照。」

    第6章 電影票背面

    談宴西這樣說,周彌便把黑色皮質夾子的駕照一合,給他放回儲物格里。

    卻也不去看左手的「本人」,擁著膝蓋上的大衣,轉頭看窗外。

    談宴西又笑了聲,「都驗明正身了,還不肯搭理我?」

    周彌問:「你想聊什麼?」

    談宴西的回答是調高了車載音樂。

    倘若她不願意交流,那便算了,他不會勉強。

    周彌覺得自己漸漸開始認識談宴西這人了,他是過於清高到不會向誰放低姿態。而即便看似放低,也不過是一種手段。

    她覺出心底的那股心慌感,但不想做開啟話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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