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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29:46 作者: 巋白
她當下最重要的,是離開這兒。
離開之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秦熾既然在了,就由他去引導裴宴時。
而她這會兒,最好的做法就是降低存在感,不再多說、多做一件更加激怒裴宴時的事。
然而她到底是小看了這份對於裴宴時來說幾乎是被滅門的仇恨。
如果說理性有十分,秦熾剛才的出現,只幫裴宴時撿回了兩分。
剩下的八分,則跟著這冷庫大火一起,陷入了熾烈的焚燒中。
裴宴時回望著秦熾,對他的提議不甚在意:「我會出去的,在這之前,我問你個問題。」
「這地方是個廢棄冷庫,少不了有製冷劑這種東西,管道里也說不定有殘留。」職業使然,秦熾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快速掃了一圈內部,此刻置身火場,他習慣性地從消防員的角度判斷問題,「製冷劑成分多為氨,與明火接觸極易發生爆炸,這裡不安全,你想問什麼都行,但我們出去說好不好?」
「不了,就在這裡說。這個時候,比較容易聽到真話。」裴宴時微微偏頭,用一副令人悚然的輕笑的口吻問田夢梨:「你說是嗎田總?」
「……」
田夢梨不想說話,視線壓迫之下,只得無辜地向秦熾投去求助的目光:「小熾。」
裴宴時的固執,秦熾在少年時期就已經體會過了。重逢後,也沒少見識。
兩句勸說無果,他只能暫時放棄:「你問。」
裴宴時很快便道:「我發你的圖片,你看過了麼?」
秦熾語氣艱澀:「看過了。」
裴宴時點點頭,問了一個無前言後語的,他們彼此卻心知肚明的問題:「那你站誰?」
這個地方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秦熾只短暫地頓了下,便澀聲答道:「裴宴時,我和你說過,我永遠站理。」
聞言,裴宴時嘲諷一笑。
他反問:「難道我不站在理的這一邊嗎?」
「但你現在不冷靜,你的狀態也不對勁。」秦熾說,「『理』是一種客觀存在,是一個需要來自非置身其中的第三方給予判斷的東西。裴宴時,等出去之後,我會確定更多的事實,到時候理是什麼,交給法律去判斷。」
他這番話講得太過理性,但裴宴時現在要的,就是他的不理性。
所以他話音剛落,裴宴時臉色愈發白了。
「你不用給我講火星語!」裴宴時手一橫,指向田夢梨,情緒爆發如衝破堤壩的山洪,那副慣來好聽的嗓子沙啞地吼道,「我現在就問,殺死秦勤的人是她!你就不恨嗎?!你不恨嗎?」
秦熾看了眼田夢梨,臉頰抽動,垂在身側的手攥緊。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裴宴時已經替他回答了:「你應該是恨的。」
「你怎麼會不恨?」裴宴時鼻腔里發出低哼,「可是你的恨好平靜啊。是我很羨慕的平靜,也是我十幾年前曾那麼渴望你能擁有的平靜。」
他慢慢說著:「十八年前,火災結束後,我去未央巷找你,你抓盡你手邊一切能抓到的東西,往我身上扔,邊扔邊喊我是殺人兇手,讓我滾,讓我離你遠點。我不放棄,又去找了你兩次,你看到我還是很激動,一副恨透了我的樣子,說要跟我絕交。」
「十六年前,在我們斷絕來往兩年後……」裴宴時說到這裡,看了田夢梨一眼,鼻腔里發出的輕哼聲自嘲至極,「我見她,對,就是這個女人,你的母親,有目的、有計劃、百般籌算著要怎麼在不過分影響她身為母親聲譽的情況下拋棄她的親生兒子,好讓自己毫無負累地開始新的生活,那之後,我害怕你沒了父親,又沒了母親會太孤單,我放下面子放下自尊,死皮賴臉地回到你身邊,纏著你,遷就你,討好你。」
「!」
秦熾聽及此,身體狠狠滯住。
他曾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個裴宴時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絕交清零的buff,背後的原因竟是這樣。
裴宴時還在繼續:「之後近一年的時間裡,你的冷眼、暴躁、壞脾氣,我照單全收,『殺人兇手』四個字,偶爾還會從你嘴裡蹦出來。這一切,我都忍而不發。因為那個時候我想的很簡單,我就想陪著你。」
「……」
秦熾看著他,喉間澀得厲害。
裴宴時微頓,繼續:「今年四月,再次遇見你,我當是見色起意,以為自己是這盤遊戲穩操勝券的發起者,也將是它必然的唯一的贏家,但是我錯了,其實我根本就是在重蹈覆……」
裴宴時這句話沒說完。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在距離他們少說有十米遠的身後,立著一排排高達十幾米的,幾乎頂至天花板的重型鋼材貨架。
秦熾剛才視線有掃過這些貨架。
後面的他看不到,但前面幾排他粗略判斷過,暫時沒有遭受明火的直接攻擊,上面鋼結構之間的卡插連接表面上看起來也相對穩固,短時間內,這幾排貨架應該不會坍塌。
如果是後面的貨架坍塌,多米諾骨牌效應之下,前排貨架被累及,那前排貨架前傾垮塌之前,也會有一個給他們反應的過程,足夠他們逃生。
不至於防不勝防,打得人措手不及。
然而現實就是充滿戲劇和意外的。
可能是這些貨架年久失修,上面的橫樑、橫撐、斜撐、立柱早已外強中乾、脆折不堪;也可能是烈火炙烤之下冷庫里溫度太高,鑄造這些貨架的鋼材劣質不耐高溫,某處忽然受熱彎折,繼而牽一髮動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