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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29:46 作者: 巋白
就在剛才,秦熾按了快門。
有畫面被定格了。
裴宴時睜大眼睛抬起頭:「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都讓你先別拍!」他鼓著臉頰,「你剛拍什麼了?」
秦熾散漫道:「拍了景。」
裴宴時氣得隨手抓了把雪朝秦熾擲了過去:「膠捲這麼珍貴,你個敗家玩意兒,你住手!」
秦熾側身避了下,雪在他腳邊濺開。
他沖裴宴時說:「你快點堆,不是說三分鐘麼,兩分半過去了,雪人一半都還沒成。」
裴宴時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同時再次鄭重叮嚀:「你別按快門了啊,你再費我膠捲,我跟你拼了。」
裴宴時平時就已經夠鬧騰了,費個膠捲不知道能給他的鬧騰加碼多少,秦熾不願受那罪,就不捯飭相機了,後退幾步,靠在了後面的棧道欄杆上。
閒著也是無聊,他瞅著前面草坡上來來回回刨雪又砌雪的那個人,抬手看了眼腕錶,給裴宴時計時。
又一個兩分半鐘過去了,雪人的身子全了,還差個腦袋。裴宴時已經刨來了足夠堆腦袋的雪,就是還不夠滾圓。他像個苦心造詣的陶瓷手藝人給初具雛形的製品旋坯讓其變得更加光潔規整一樣,認認真真地用手搓揉著懷裡的那個大雪糰子。
秦熾剛要說話,裴宴時倒先開口了,他說:「秦熾,你去幫我找兩根帶杈的樹枝,一會兒插在這個白胖子兩邊給它當胳膊。」
秦熾「嗯」了聲,看著他通紅的手背,問:「你手冷麼?」
「不冷,我都要熱死了。」
秦熾轉身給他找樹枝去了。
這湖的另一邊就立著好幾棵樹,樹葉早已飄零,枝丫卻錯綜糾纏。
秦熾走過立於湖上的木棧道,停在一棵光禿禿的欒樹前。他估摸著裴宴時堆的雪人大小,折了兩節長度合適的樹枝便往回走。
快到原處了,看見有個高個男生在和裴宴時說話,那男生染著一頭悶青色的頭髮,一身亮面漆皮的藍色羽絨服極是打眼,黑色束腳長褲下踏著一雙同色踝靴,手裡還拿著一杯奶茶,塑料的杯壁上有晶瑩水珠往下滾落。
秦熾走近,見那男生做了個把奶茶往裴宴時的方向遞的動作。
與此同時,秦熾聽見那男生說:「真的不要嗎?熱的。剛看你一直在堆雪人,想到你會冷,特意去買的。」
秦熾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他還在想裴宴時什麼時候交了這麼一號朋友。
「樹枝找來了。」秦熾出了聲。
聽到他的聲音,背對著他的裴宴時飛快轉過身,那一瞬間,秦熾捕捉到了裴宴時臉上從未有過的,變幻莫測的神情。
他只覺得裴宴時那副神情有些參不透,似乎很是複雜,卻也沒有多想。
接著,他聽到裴宴時對那個男生說了些婉拒類的話,男生嘆了口氣,瞧著挺受挫,最後踢著雪,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那人走後,秦熾把樹枝給到裴宴時,問他:「這人誰啊,找你做什麼?」
裴宴時彎腰把樹杈插進白胖雪人兩側,然後站直了身體,看著秦熾,目光有些深,他猶疑了片刻,說:「剛才那人,說喜歡我。」
秦熾一下沒明白過來:「什麼?」
裴宴時又重複了一遍:「那個人是同性戀,他說,喜歡我,問我能不能當他男朋友。」
「……」
秦熾有如晴天霹靂,半晌,喉嚨里緩緩發出一聲:「靠……」
之後,他們用完了剩下的兩管膠捲。
只是因為剛才那出小插曲,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各懷心事。
倆孩子生活到快十六歲,也不是多沒見過世面,但在兩性情感方面,認知和體驗的確是相對匱乏的。
小學時候,他們和同齡孩童一樣,都還在丟沙包、鬥雞,懵懵懂懂不開情竇;到了初中,學校紀律抓得嚴,尤其是早戀,更是杜絕。周圍不論是誰產生點知慕少艾的心思,都是能藏則藏,別說男生和男生談戀愛,就是男女生,也難見著湊對走的。
所以插進來這麼一樁突發性表白事件,倆孩子的世界觀都倍受衝擊。
秦熾只覺得震驚,震驚之餘還有點兒不理解。
就見人在那堆雪人,就能看上一個人了?什麼眼神,什麼企圖哪?簡直有病。
秦熾不知道裴宴時怎麼想的,不過見裴宴時之後總是一副神不附體的樣子,他理所當然地以為,裴宴時是被這事兒給驚懵了。
他那會兒還不知道,這個冬天,這一天,這麼一件小事兒,在裴宴時心裡掀起了怎樣的狂風巨浪。
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每每被裴宴時一兩句話帶向尷尬微妙氛圍的情景,其實都是那個少年心動的種子在生根發芽,即將破土而出的危險預兆。
他更不知道,他曾一度嫌棄的,來自裴宴時的黏糊、討好、賣乖、撒嬌……在那天之後,被曠若發蒙又輾轉反側的裴宴時,在心裡悄悄地命了名。
原來它叫做——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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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滲透
裴宴時是個很擅長自我開解的人。
喜歡就喜歡唄,又不是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兒,不能因為他回過味兒來了,他就要離秦熾遠點兒。
他不僅不遠離,他還要試探。
不過裴宴時也不著急。
就秦熾目前這個生活和學習狀態,早戀跟他是八根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