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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6:10:38 作者: 山柚子
    他硬著頭皮開口:「這件事是賀家最大的秘密,萬一賀先生知道了我沒辦法交代。」

    「就說我逼你的。」

    陳醫生望著坐在桌邊把玩小刀的少年不禁嘆了一口氣,這一大一小哪個都不好對付。

    他害怕那柄小刀會刺穿自己的喉嚨,只能出於求生欲吐露秘密:「那位的生父不是許家的許旻。」

    宋醉早從陳明口裡知道這件事,因而眼裡沒有浮出絲毫意外,收起小刀問。

    「那是誰?」

    陳醫生臉上閃過明顯的掙扎,唇顫抖著張了張又閉上,最後閉上眼覓死般拋下令人震驚的話。

    「他的親舅舅。」

    賀山亭的舅舅眼裡只裝得下畫,生前是默默無聞的畫家,死後因為畫作聲名大噪,有人說他是天才也有人說他是離經叛道的瘋子。

    宋醉猜測過賀山亭的生父不簡單,但沒想到會是兄妹亂倫,很難想像凡事只看利益的賀夫人會喜歡一個浪蕩的畫家,甚至生下了一個孩子。

    「賀夫人猶豫過要不要這個孩子,但最後還是和許旻結婚生了下來。」陳醫生音調緩慢,「所有人都以為是許家的孩子。」

    「開始時賀夫人以他為驕傲,因為真的是很聰明漂亮的孩子,只是性子沉默不愛說話,賀夫人便懷疑是不是有基因缺陷,當他在擊劍場上打傷同學後,她確定是精神有問題的孩子,後悔生下這個孩子。」

    「然後呢?」

    宋醉不知不覺捏緊了手,如果打傷同學就是精神有問題,那老鄧該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了。

    「賀夫人怕人被看出端倪,不僅沒有治療反而把人關在地下室,這件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賀先生那個時候已經不會說話了。」

    陳醫生語氣自責:「問他有沒有什麼不舒服,只是沉默指了指腦袋,對聲音極度敏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我去學校了解那天的情況,受傷的學生承認是在比賽場上侮辱賀夫人,但賀夫人不相信只讓他去偏遠的西南。」

    宋醉捏緊了拳頭,他終於知道陳醫生盡力隱藏的秘密是什麼了,賀山亭的病不是天生的而是活生生被關出來的。

    沒有光一定很害怕吧。

    怪不得賀山亭問過他怕不怕黑,在黑暗的地下室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久而久之沒病也變成了有病,陳醫生卻隻字不提。

    「賀夫人也是不得已的。」陳醫生慌忙開口,「賀氏世代名門不能出醜聞,如果有辦法也不會這麼做。」

    「去他媽的名門!」

    儘管宋醉清楚賀山亭的母親對賀山亭並非全然的厭惡,畢竟是自己生下的孩子沒有非黑即白的愛憎,但他想到年幼的阿亭一個人被關在地下室忍不住罵髒話。

    與其冠冕堂皇說維護賀氏的名望,不如說是想抹去自己的荒唐錯誤,可阿亭有什麼錯呢?

    明明被生下來不是自己的錯,阿亭卻要被當成錯誤的產物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好不容易能出來了依然要戴上冰涼的鎖鏈,一個人孤孤單單住在西南。

    陳醫生感覺空氣冷得近乎凝固,當少年離開後他長長鬆了口氣,馬上給賀山亭打了個電話。

    *

    宋醉在診室外站了很久,直到他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學會拿刀威脅人了?」

    他沒想到陳醫生居然告狀告得這麼快,心裡湧上被抓包的不安:「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他的行為顯然過界了,說對不起也沒什麼用,誰願意被外人知道最不堪的東西。

    「是挺任性的。」

    賀山亭的手抬了起來,宋醉做好了對方打人的準備,打他也不會還手,然而男人輕輕捏了捏他的臉。

    「下次可以直接問我。」

    宋醉心裡湧出被全然信任的情緒,他不禁抱上賀山亭的腰,在懷裡悶著聲音坦誠說:「你在地下室難受嗎?」

    「有什麼難受的。」賀山亭十分漫不經心問,「三萬美金的魚子醬吃到煩算不算?」

    如果從前宋醉的注意力肯定會被三萬美金轉移,但這次他不僅沒轉移心裡反而瀰漫出洶湧的情緒。

    如果賀山亭的病是天生的,他心裡還能為此好受些,但明明是被關出來的,他不敢想對方當時望著關閉的門有多絕望,在西南救的人也是個小白眼狼。

    賀山亭察覺到西服上的冰涼觸感,像安慰小孩兒似的拍著少年的背:「怎麼哭了?」

    宋醉聽到對方的話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哭了,他紅著眼圈反駁。

    「我沒哭。」

    宋醉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對方懷裡,賀山亭只是溫柔摸了摸他的捲髮:「我們啾啾沒哭。」

    手落在頭髮上的溫暖並不能讓他好受,反而讓宋醉的鼻腔越來越酸:「為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在你身上?」

    賀山亭低頭看著紅眼的少年無奈。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病有什麼,清楚自己的出生比大部分人優越,命運的饋贈總是有代價的,哪有那麼多萬事順意。

    在地下室那段時間記不清了,儘管他一遍遍說著自己沒病門還是關上了,但對他而言只是換了個地方看書。

    只是地下的環境太安靜了,安靜到他聽到地面上水落下的聲音。

    一滴。

    又一滴。

    無論什麼時候他耳里總會有聲音,他發覺自己是真的生病了,指尖鮮血淋漓扒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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