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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6:10:38 作者: 山柚子
    然而劉勇找到他又說要十萬,可能在劉勇心裡自己什麼都能幹吧,恨不得他出去賣。

    宋醉放下課本走去了病房,聽到許寧在和爸媽打電話,電話里的聲音清晰可聞:「不要被山里人纏上了,他們比你想像里精多了,升米恩斗米仇。」

    許寧站在電話的這一邊著急反駁他不是這種人,宋醉站在病房外面無表情聽著。

    不得不說許寧的父母比許寧聰明太多,他就是挾恩圖報的山裡人,許家是他僅能握住的救命稻草,水面下的他不會輕易放手。

    他不知道自己再去要錢會不會成功,但他賭不起失敗的可能,所以當許寧問他要不要去滬市,他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不是一件道德的事,但他本身就沒多少道德,道德標準遠低於常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光是活下去就拼盡全力了。

    哪裡會在乎活得好不好看。

    除了籌集劉奶奶的醫藥費,他存了很小的私心,會不會在滬市碰到那個人,那時的他不知道在茫茫人海里找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人有多困難。

    時間是最公平也是最殘忍的東西。

    宋醉每天都會回想對方的聲音,這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可漸漸地聲音也消失在他腦子裡。

    他在許家見識了過去沒有的生活,但也更加清晰知道那個人的家世遠在許家之上。

    起初忘記聲音會覺得惶恐,後來他終於釋懷了,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不同世界的短暫交錯,就像彗星從一個行星滑到另一個行星。

    他告訴自己只是歉疚,愧疚給了對方一個最差的自己,愧疚最後的不歡而散,愧疚沒能見對方一面,用強烈的歉意壓下洶湧的情緒。

    宋醉一頁頁翻著竹木的本子。

    本子上寫的每句不喜歡都是句無望的喜歡,用來藏起一個自己也不敢承認的秘密,將少年的隱晦心事封存在了本子裡。

    他走到書桌前的椅子坐下拿起鋼筆,擰開冰涼的筆帽在最後一頁寫下——

    十六歲的宋醉很喜歡很喜歡賀山亭。

    六十歲也會很喜歡很喜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宋醉一筆一畫寫得異常認真,忽然嗅見內斂的水調香,他轉過頭望見身後的賀山亭。

    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紙上的話,表面鎮定實則飛快合上竹木本:「你不是在樓下看電視?」

    「突然困了。」

    賀山亭將手上端的牛奶放到他桌上,眼神若有若無在本子上停了陣子上床。

    宋醉見對方沒有多問放下心,應該是沒有看到吧,他關上房間的燈打開檯燈,在暖黃色的燈光下讀文獻。

    許久以後他才知道賀山亭不是喜歡坐在客廳看電視,而是想和在客廳看書的自己呆在一塊兒,像只獨立又黏人的大貓。

    宋醉不知看了多久的書,回頭望見男人已經闔上了眼,長密的睫毛垂在蒼白的皮膚上,由燈光勾勒出轉瞬即逝的金色。

    難怪在酒吧初見賀山亭會覺得熟悉,十六歲和十九歲喜歡上的是同一個人,是放在什麼時候都會心動的人。

    少年放下書走過去戳了戳對方的臉,很小聲地問:「你還記得我嗎?」

    他想應該是不記得的。

    如果記得的話肯定不會讓他住進賀家,見了面只會罵他小白眼狼,他又悵然若失又鬆了一口氣。

    小白眼狼仔細藏好衣服下的玉墜,鑽進溫暖的被子閉上眼睡了過去,沒發覺對方什麼時候睜開眼走到書桌前坐下。

    夢裡他夢見了在西南的場景,他的眼睛上覆蓋著冰涼的絲綢,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依然爬到了空無一人的屋頂。

    大概因為人類是矛盾的碳基生物,一方面恐懼高處一方面站在高處又忍不住想跳下去,他好奇老鄧當時是什麼感覺。

    還沒等他思考出答案就被抱下了危險的屋頂。

    那個時候他是個討人厭的小鬼,賀山亭溫柔將他抱下來他還不高興,在畫室里把油畫顏料扔了一地。

    直到對方無奈問:「畫你行了吧?」

    他別彆扭扭沒拒絕。

    他不確定賀山亭有沒有真的畫過他,因為他從始至終沒看到那張畫,可能是哄哄壞脾氣的小瞎子。

    *

    醒來後宋醉想起自己的夢,他不動聲色在房子裡找了圈,沒找到別的畫只看到了上次那張畫,果然是哄小瞎子的,沒罵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他捋了把自己的黑色捲髮,沒吃早飯就出了門,賀山亭喝了口拿鐵問:「早上有課?」

    宋醉的腳步頓了頓飛快點頭,關了門走去的方向不是學校而是鳳凰路上的醫院。

    他懷疑陳明的話想再問問病情,因為他不相信賀山亭會傷人,過去的賀山亭明明是個溫柔的人,對著招人恨的他都沒發火。

    聽到他的話陳醫生語氣含糊:「即便是同個病人在不同階段症狀都是不同的,對病人適當採取控制手段也無可厚非,研究過去並不具有指導性。」

    宋醉聽出陳醫生的潛台詞,賀山亭確實出現過攻擊性行為,他心下驀地發沉。

    「那是不是後天造成的?」

    賀氏不僅主家生在權力中心,家族出過的藝術家不計其數,賀山亭的舅舅便是出名的畫家,這樣的大家族總是不缺少話題度,然而並未聽到遺傳病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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