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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05:51:16 作者: 搖珂
她懶得問他為什麼不上車,畢竟對祁聞白沒有監護義務,而她不說話,祁聞白又恢復了先前的啞巴樣,一時間兩人都沉默著,和街邊的喧鬧格格不入。等到去外婆家的公交來了之後,昭昭抬腳上車,頭也不回。
在昭昭的那趟公交車開走之後,祁聞白把一直按在臉上的雪糕拿下來握在手裡,在原地又坐了好一會兒。他想過要跟那個姐姐說點什麼,可是一對上她的眼神,他就不自覺的心裡發顫,無論有什麼話,只要被她看一眼,那話就給活生生地咽回來。
下一趟14路再來的時候,他沒再磨蹭,上車之後在公交的玻璃窗上打量自己的臉。雖然有雪糕冰敷,但是他的臉並不好看,甚至旁邊有大人低頭打量他。
在家對面的公交站下車,已經下了幼兒園的夏夏像往常一樣,坐在街對面的台階上叫他的名字,今天還多問了一句話。
「祁聞白,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奶奶的飯都做好了。」
夏夏人不大,嗓門卻是很大,聲音脆脆的,隔著街道傳過來。他朝夏夏招了招手,然後看看左右的車輛才往對街走。
「奶奶說要吃飯了。」夏夏跟屁蟲一樣地跟在他後面進了小院兒,祁聞白把臉左右撇著,以躲閃夏夏的目光。好在她年紀小,並沒有注意到哪裡不對。
「我先回去一趟。」
夏夏認死理,認為他沒有回去的必要,還耽誤吃飯:「奶奶說馬上吃飯。」
「我今天在家裡吃。」他笑了笑,在夏夏腦袋上揉了一把就趕緊上樓。
「你把我的辮子弄歪了。」夏夏在樓梯口大聲抗議,她的頭髮稀疏,又黃又軟,所以辮子總是扎得松垮垮的。
祁聞白和媽媽一起住,從他記事起就是如此。鄰居人都不錯,對他們母子兩個挺照顧,雖然多少對一個單身帶孩子的母親是有些流言蜚語的,但那是早幾年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現在街道的人對他們家的情況已經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大家都相信沈藍是年紀輕輕就喪偶的可憐人,不時還有人上門來給沈藍介紹對象,不過都被沈藍回絕了。
夏夏的爸媽在市里工作,工作很忙還總是出差,沒時間照顧孩子,夏夏跟爺爺奶奶住。夏夏家住一二樓,祁聞白和沈藍在三樓,樓上還有幾戶人家。
拿鑰匙開門,祁聞白把書包放沙發上,從裡面拿出沾了鼻血的外套。就像他跟路上遇到的姐姐說的那樣,他把衣服洗乾淨,他媽媽就不會知道今天的事。書包帶拉鏈的小口袋裡還有一袋軟塌塌的東西,是已經完全融化成液體的雪糕,他想了想,把雪糕放到冰箱去。
到了洗手間,他看到自己的臉愣了愣神,鏡子把他的樣子照得清楚,現在這個臉讓江奶奶看到自然能猜出他在學校挨了打,這麼一來沈藍也就很快知道。他知道媽媽最近身體不好,他不能再給她增添煩惱。
沈藍一個人又工作又照顧他,過得不容易,他向來是不惹事,無論是學校老師還是鄰居那裡的印象都不錯。但最近的事越發得由不得他,他不理解。明明他只是想安靜地學習和生活,可總有人要到他生活裡面攪混水。
最開始是有人在校門口貼與他有關的傳單,好在學校反應快,他沒見到傳言中滿天飛的傳單,但是同學之間的風言風語卻出來了。同學大多是背地裡偷偷議論,表面繼續和他做朋友的有,和他劃清界限的也有,與他直接發生衝突的,班上的趙文科是唯一的一個。趙文科是他的死對頭,找他的茬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早已經習慣,從來都是懶得搭理他,不為其他,打架會被叫家長。
可趙文科這次尤其過分,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媽,趙文科全占齊了。他反抗,但是被趙文科的幾個跟班摁住手腳,要不是有同學報信且班主任來得快,他早就就會被揍成今天這個樣。
他對著鏡子把嘴角狠狠壓了壓,搓掉校服前襟的鼻血之後,趕緊找冰塊敷臉。兩層樓不算高,小短腿夏夏來得也快,門鈴太高她夠不著,小拳頭把門捶得「砰砰」響:「祁聞白,你是在拉屎嗎?」
祁聞白沒有立刻回應,夏夏一邊嚷又繼續把門捶了兩下,沒有罷休的意思。祁聞白套了件衣服去開了門,拉鏈拉起來領子直立,他的半張臉順利隱藏在衣領里。
「夏夏,你跟奶奶說,我吃過飯了,現在在寫作業。」
夏夏仰著臉看他:「我奶奶叫你吃飯,一定要去。」在夏夏的眼裡,大人的命令就是聖旨,而奶奶的話則是聖旨中的聖旨。
沈藍因為工作經常到處跑,這麼多年鄰居對他照應的很多,尤其夏夏一家。沈藍給夏夏的爺爺奶奶每個月交伙食費,祁聞白每天晚上可以去他們家吃飯。不管是因為錢還是因為情分,每天放學,夏夏來叫他吃飯已經是一種習慣。
「不吃了,我不餓。」他不太會撒謊,耳朵尖開始發燙,卻還是很倔強地拒絕,「你快回家。」
「那不行。」夏夏雙手掐腰,把她奶奶的神態學到七八成,一本正經地,「糖醋排骨,還有魚哦……」
「我寫作業去了。」
他跟夏夏掰扯不清楚,小孩子認死理,五歲的夏夏尤其如此。他說完就把門拉上,鎖「咔噠」一聲響,夏夏委屈極了,在門外面嗷的一嗓子就哭出來,哭聲在樓道上下來迴蕩。祁聞白在門後沒走開,他從貓眼裡看著夏夏邊哭邊下樓,哭聲漸漸就移到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