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第144天

    等柳慧情緒稍微平穩，金彬請她去外面走一些程序。

    柳慧緊握著童念念的手不肯鬆開。

    「我想先和她單獨聊聊。」童念念說道，看向金彬。

    金彬和她對視一秒，「可以。」

    隨即提醒童念念，「這裡有監控。」

    童念念點頭。

    金彬示意小隊成員和自己出去。

    陸翔他們，包括姜東明都先看向林誨生的反應。

    見林誨生向外走，他們相繼沉默的離開。

    房門關上，室內剩下童念念和柳慧兩人。

    童念念將之前林誨生遞給自己的水喝完，抬起頭面對柳慧。

    今早上看到女人的時候還是容光煥發的模樣，這會卻仿佛老了十歲的憔悴狼狽。

    童念念啟唇，沙啞的聲線很難提高，「這次綁架我的和QJ珍珍的是同一個人。」

    柳慧如遭雷擊。

    半個小時後。

    童念念和柳慧在趕來的舅舅陪同中上車。

    她從車窗看著外面的林誨生等人，他們也在看她，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著對她的關切，直到車子遠去相互之間看不到為止。

    在警局門口的他們收回視線相對無言。

    金彬說：「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趕緊回去。」

    姜東明發話，讓陸翔和陸經國送趙莉思。

    網約車很快到了，三人一起上車。

    眼看車子離去，姜東明對林誨生道：「咱們走走。」

    林誨生跟上。

    金彬突然喊，「林誨生。」

    林誨生回頭看他。

    金彬道：「未來有沒有興趣考警院，我可以做你的推薦人，保證你未來前途無憂。」

    林誨生搖頭，淡淡道了一聲謝，就在姜東明的催促下離開。

    金彬目送兩名少年的背影，吹了一會夜風才走回警局。

    坐在辦公桌前，他拿起每個人的筆錄文件又查看了一遍。

    最後一分來自柳慧，也正是從她這裡又一次翻出去年的少女自殺案件。

    他把柳慧和童念念後面補充的筆錄並列在一起，腦海里浮現半小時前兩人從房間出來的神色。

    「是這樣啊。」金彬低喃。

    *

    回到家裡，童念念就進了房間。

    一開始外面還算安靜，沒多久隔著房間也能聽見舅舅的怒吼和柳慧的哭喊。

    童念念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被單。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敲響。

    童念念側頭看著房門不語，門外逐漸沒了動靜。

    收回視線的時候掃到床頭柜上的照片，上面兩人近乎一樣的笑容，童念念心臟像是被蜜蜂蟄了下，密密麻麻的疼在四肢散漫開來。

    她張張嘴，只能發出一聲悲鳴，便咬住嘴唇不再發聲。

    童念念，你現在在做什麼？哭來哭去有什麼用。你忘了你回來的目的是什麼了嗎？這些都是你的報應，這些都是你活該！

    一遍遍的自我譴責在腦海里翻滾。

    一陣痙攣忽然自腹部升起。

    童念念臉色煞白，爬起來打算去拿胃藥，卻雙腿麻木的跌下床。

    「唔！」

    倒在地上的童念念半天起不來。

    門房又傳來敲門聲。

    這回童念念還是沒出聲，外面傳來柳慧的聲音，「念念，你的手機在響。」

    童念念才想起被撿回的手機，之前被金彬他們收著，走時還給她們。

    「我看到來電備註是林誨生。」

    聽到這個名字，童念念終於還是忍不住，「知道了。」

    她忍痛從地上爬起來，走向門口的每一步都很緩慢。

    把房門打開，柳慧就站在門口，神色擔憂。

    在童念念開口之前，柳慧就將手機遞給她。

    童念念接了手機轉身回房間。

    柳慧道：「念念……」

    童念念回頭，「我很好。」

    因為她嗓子受傷本就沙啞，這會柳慧也沒聽出異樣。

    不過這也讓柳慧注意到她的傷勢，「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童念念搖頭。

    此時的柳慧精神也異常緊繃，生怕那一句話就會刺激到童念念。被拒絕後就沒再提去醫院，「那媽去給你倒杯水，鍋里還有晚上給你燉的雪梨湯，媽去給你端過來。」

    她說著說話，語調越到後面越失控。

    沒等童念念回應，已經捂面扭頭匆匆離開。

    童念念將房門關上，被汗水浸濕的後背靠著門板。

    這時手機震動，她看到林誨生的名字，按了接聽放在耳邊。

    「童念念。」

    林誨生的聲音鑽進耳朵里。

    童念念意外覺得胃痛沒那麼難受了。

    她苦中作樂的發出一聲低笑，啞聲說：「林誨生，你是不是會魔法。」

    如果是平時她肯定會聽到一聲正經淡然的『不是』，這會卻聽到林誨生說：「嗯。」

    童念念又笑了。

    她滑著門板坐在地上，歪頭聽著林誨生的聲音。

    林誨生說：「你看過晚上的彩虹嗎？」

    沒讓她說話，他下句話便接著響起，「你打開窗戶看。」

    童念念扶著門站起來，按照他說的話走到窗戶邊，將窗簾和窗戶都拉開。

    夜風打在臉上，外面是黑夜和燈火，天邊沒有彩虹。

    「童念念。」

    童念念愣了下。

    她以為手機里的聲音，下一秒察覺到不對。

    她低頭，下面道路站著一道身影。

    一剎那間，她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誨生。

    他昂起頭對她揮了揮手。

    然後童念念看到七個顏色的氣球慢慢飄上來。

    飄到她窗的高度時還有些距離。

    童念念毫不猶豫探出大半的身體，一隻手撐著窗台，伸出手去夠氣球。

    做這個舉動之前她完全沒有考慮到危險，只想馬上將這一道黑夜裡的彩虹握入掌心。

    氣球下面掛著一個塑膠袋。

    童念念打開，看到裡面的傷藥和一排巧克力。

    她久久看著，低著頭。

    淚水不斷落在袋子表面打出『滴答滴答』的脆響。

    「林誨生，你的魔法我收到了。」

    「嗯。」

    這一晚，誰都沒說晚安，誰也沒有掛電話。

    早上童念念出門看到客廳的柳慧，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似乎是在沙發做了一夜，一副被動靜驚醒過來卻還沒徹底回神的憔悴模樣。

    過了會，柳慧匆忙站起來，「念念，你起來了，你……」看著童念念身上穿的校服，「我還沒做早餐，今天也要去學校嗎？要不我給你請假，現在家裡休息幾天。」

    童念念盯著她的臉，不答反問，「你一晚沒睡。」

    經過一晚上，她脖子的淤青擴散得更誇張。擦過林誨生送來的藥，也吃了內服的藥，除了喉嚨沒那麼疼之外，沙啞的聲線還是沒有好轉。

    柳慧聽見，視線不由自主就看向童念念的脖子。只是一眼就飛快移開，她揉臉笑道：「睡了，怪我起晚了，我現在就去做飯，很快的，你等等啊。」

    她行動匆忙，走到一半又停下來，神色恍惚又混亂，「不，萬一耽誤你遲到就不好了，我給你拿早飯錢，你路上隨便買你喜歡的吃啊。」

    童念念將她這些舉措看在眼裡，忽然間醒悟到之前一直被她的偏見和牴觸忽略掉的東西。

    ——這個女人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精神壓力。

    對方承受的或許比她以為還要大得多。

    回想昨天在警局她把真相告訴柳慧，然後又說了金彬講述的局面。

    柳慧沒有任何猶豫，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答案。

    那時她內心甚至產生過陰暗的揣測，柳慧會不會又一次跟她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惹麻煩。

    其實對方一直在努力改變緩和兩人的關係，她不是感受不到，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卻原來真正小心眼的還是自己，對柳慧的怨憤從未真正消失過。

    她沉浸在痛苦的時候還有林誨生，有姜東明、趙莉思那些人安慰著。

    柳慧呢？

    舅舅有自己的家庭，沒辦法一直為他們的事操心。

    有些話姐弟之間也是沒辦法傾述的。

    這種情況下，柳慧還要小心翼翼的遷就照顧她的情緒。

    「念念？」

    柳慧把錢遞到童念念面前，久久不見她收下便出聲。

    童念念放下書包在地上，往前走一步抱住柳慧。

    柳慧怔住。

    「媽。」

    「……」

    柳慧雙眼睜大，迅速泛上淚水。

    她雙手震顫，幾番滾動喉頭說不出話。

    只怕一開口就會在女兒面前泄出哭聲。

    童念念喊完那一聲後也沒有再發一言，將下顎抵在柳慧的肩頸上，這是一個徹底的依偎的擁抱。

    一雙手臂回擁住她。

    母女間的隔閡在這一刻的擁抱下徹底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