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開機

    距凌水縣城區6、7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火車站。

    每天過20趟車，動車、高鐵都有，最遠可至魔都，交通還算方便。這邊下了場雪，太陽白剌剌的掛在頭頂。

    莊周坐火車回來，剛出站就瞧見自己的那輛破車。而阿沅像只樹袋熊一樣，毛茸茸的跑過來，蹭的掛在他身上，主動叫了一聲：

    「哥哥！」

    「喲！」

    莊周老樹開花，心神蕩漾，難怪說小別勝新婚。你看這不叫哥哥了？我要是再走一個月，或許連爸爸都叫了！

    「你自己開車來的？」

    「嗯。」

    「膽子倒大。」

    「想你了！」

    然後就拉絲，拉了好長的絲。

    各自灌了一肚子冷氣，才依依不捨的分開，莊周不敢讓她再開，自己坐上駕駛室。其實也沒多久，20來天，可都感覺好久沒見到了。

    阿沅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小棉服，裡面是毛衫，毛衫的下擺和袖子長出一截，露在外面。下面是牛仔褲，白球鞋。

    最特別的是頭，戴著一個毛線發套，很酷的箍在頭髮上，領口還別著一隻太陽鏡。

    「你這身可以啊，有型有款。」

    「還行吧，我照著視頻學的。」

    「不錯不錯，很洋氣。」

    莊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其實她的五官可塑性很強，只是以前環境不好，穿戴太土，稍微打扮氣質就出來了。

    「你和老媽都好吧？」

    「好呢，我隔一天就去吃頓飯。阿姨說你今天不用去了，她要打麻將。」

    阿沅也問：「你這次還順利？」

    「順利，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莊周抬起手，阿沅身子一偏，讓他揉揉頭。

    車子開進縣城，還是那副落後又安靜的樣子，路兩側堆滿積雪，行人車輛都透著一股半死不活的衰敗。

    唯一喜慶的就是紅燈籠和商家促銷，畢竟快春節了。

    倆人在外面吃了口飯，回到那棟老樓，熟悉的東北大暖氣撲面而來。屋子收拾的乾乾淨淨，被褥飄散著香薰包的味道，看樣子剛剛洗曬過。

    莊周隨手按開熱水器，全膽速熱，把外套一脫，抱過阿沅就唔嘛~唔嘛~唔嘛~

    「呀！」

    阿沅體現了一隻偷嘗禁果不久的少女的狀態，笨拙又不太笨拙，熟練又不太熟練的配合著。

    前戲弄到一半，水恰溫，莊周抱她進浴間，繼續另一半。

    這一番，又是狂風掃落葉，雨打爛芭蕉！

    紅了櫻桃，紅了香蕉！

    三小時後。

    莊周神清氣爽的靠在床頭，翻著自己的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很多項目，還逗比的畫了進度條。

    這回在「換頭」「修復」「製片」後面，進度條加長了一截。

    「修復不做主要業務，帶一筆就OK。我剛談了一部網大，用特效費做投資，這個重點關注。

    再有《傾世江山》的項目敲定了，兩顆頭1300萬，我不打算用逍遙遊的廠牌，再註冊一家公司，叫『奇蹟時代』。

    以後所有的換頭業務，包括初期的虛擬偶像業務，都由這家公司負責。」

    「為什麼繞個彎子呢？」

    阿沅光溜溜的裹著小被子，露出圓潤的肩膀。她的皮膚在老媽美容院的加持下，大為好轉，顯現出一種非常健康的，蜜糖色的美感。

    健康到什麼程度呢？

    她的體力比莊周強，女上半小時不用休息。

    「這家公司最終要被捨棄的，它的作用就是割明星和資本的韭菜。」

    「你還能割明星和資本的韭菜？」阿沅不信。

    「哼！你知道賈躍亭麼？」

    賈躍亭，字布斯，會計出身。

    2011年，樂視影業成立。2012年，樂視體育成立。

    這兩家公司在創立之初，就受到投資人的青睞，尤其賈會計的龐大明星朋友圈。諸多明星投資入股，合計數億元，劉賢妻一人就5千萬。

    起初確實不錯的，巔峰時樂視影業估值98億，樂視體育估值215億。上市前景大好，諸明星都以為能快樂的割韭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光是這些明星，被坑的還有幾位大佬，比如滿門忠烈的柳家，孫老闆、許老闆等。

    莊周自然不會學賈會計當老賴，但可以借鑑一二，又問：「對了，我讓你做的軟體做好了麼？」

    「好了。」

    阿沅抱過筆記本，桌面上有一個黑色圖標，名字叫【奇蹟】。

    「按照你說的，它主要功能就是換頭，傻瓜式操作，一鍵轉換……」

    她打開攝像頭，對準二人，拍了一小段視頻。然後導入【奇蹟】，點擊【自動鎖定】，滴滴幾聲，光圈圈住了二人的頭部。

    再點擊【轉換】。

    等了一小會，【生成】。

    於是出現一個新視頻，好傢夥，莊周頂著阿沅的臉，阿沅頂著莊周的臉，各種辣眼睛。

    「怎麼調整？」

    「你不說功能越少越好麼？現在只能加上基礎的幾個表情，喜怒哀樂什麼的。比如我讓你微笑……」

    阿沅點了幾下，「莊周」開始微笑，然後又變大笑，極其自然。

    「可以！硬體要求呢？」

    「按這裡的行情，萬元機都能操作，配置越高換頭的速度越快。」

    「行，在這邊已經算黑科技了！

    初代也不用太完善，以後還有奇蹟2.0，奇蹟3.0，每一代都能割韭菜！我先把公司開張，將這個技術申請專利。

    它的母公司就是逍遙遊，我兼任老闆。」

    他在本上寫著：

    逍遙遊——製片、正統特效。

    奇蹟時代——莊布斯、大忽悠、韭菜。

    …………

    轉眼春節過後。

    莊周父母離異，就得兩邊跑，除夕陪老媽，初一去父親那邊。關係再不濟，那邊還有一大幫叔叔姑姑，堂弟堂妹。

    他又註冊了一家「奇蹟時代」公司，同樣在沈城，和《傾世江山》對接。

    劇組本來就是調整計劃，集中拍男女主角的戲，如今有了換頭，更是一瀉千里，突飛猛進，居然提前完成了任務。

    眼看就要殺青了。

    導演趙君特意打電話，連聲感嘆：「爽啊！快啊！爽快啊！」

    莊周內心附和：對對，快啊，越快越好！等以後拍戲周期縮短到一星期時，我就是最爽快的！

    《傾世江山》只待播出，暫且不提。紅狐狸那邊效率也很高，已經把修改後的劇本傳了過來。

    之前叫《蛇王》，現在叫《化龍》。劇本還是有一些紕漏，屬於網大水準，但觀賞性比《蛇王》高多了。

    於是莊周回家過了個春節，在阿沅戀戀不捨的持續半小時中，再度到了京城。

    紅狐狸，會議室。

    莫老闆率領一票骨幹都在，當先發言：「網大通常是60-90分鐘，《化龍》我們暫定做一部70分鐘的電影。

    裡面場景在深山老林，北方還是冬天，肯定要到南方去拍一些實景，車馬費、食宿費是一筆開銷。還得租用數字攝影棚，也需要錢。

    服化道都是基本款，大場面特效包辦。演員都是經常合作的，演技談不上多好，但絕對及格。

    不分男女主角，三人團隊、神秘老人、盜獵者六人，露臉有台詞的一共10人。還有些群演，工作人員可以頂上……」

    莊周算見識到小門小戶是怎麼拍戲的，每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連盒飯多一盒少一盒都得計較。

    最後，莫老闆給出預算：「我們這邊報價300萬，莊總別嫌少，已經是A級製作水準了。」

    「理解，理解。」

    莊周點點頭，他哪有什麼預算，都是臨時發揮，一看人家300萬，便道：「我們這邊的特效費壓到最低，也得700萬。」

    他空手套白狼，想當最大投資方。

    莫老闆則以為他用特效費做投資，但臉色也不太好看，因為這意味著自己出資少，話語權削弱。

    「莊總，我們都心懷誠意，敞開天窗說亮話。你估價700萬，就得拿出讓我們信服的東西。」

    「有有，當然準備了！」

    莊周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連接大顯示屏，笑道：「時間倉促，只做了一小段效果，大家看個樣子。」

    說著，視頻播放。

    呈現出一棵大樹，樹上纏著一條碗口粗的蟒蛇，通體棕褐色，體背及兩側有大塊鑲黑邊的雲豹狀斑紋。

    這條蛇在樹幹上緩緩遊動，螺旋上升，在枝葉覆蓋的光影斑駁中，光滑無棱的鱗片布滿全身，紋路清晰可見。

    表皮既透出一股暗沉油亮的質感，又帶著蛇類特有的那種濕黏黏的，讓人生理不適的視覺感受。

    鏡頭隨著蠕動的蛇身上移，露出一顆扁平的三角形蛇頭。

    一對冷血動物的豎瞳，濁黃，冷漠，兇殘，直勾勾盯著眾人。然後，這蛇頭就像繃緊又猛地鬆開的彈弓，速度極快的撲過來，血盆大口……

    「啊！」

    有個妹子嚇了一跳，屏幕漆黑。

    「……」

    紅狐狸的眾人互相瞅瞅，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真啊！太特麼真了！

    國內的大多數特效，都是一眼假。主要集中在：色彩過於濃厚、光過於亮、建模過於頁游、細節基本沒有。

    因為寫實風格的特效很費錢，而這條蛇，竟然是寫實風。

    莫老闆的內心在迅速權衡，這部戲成功與否，靠的就是特效，如果能保證這種水準，鐵定是部爆款。

    他也果斷，當即道：「OK！這個項目可以做！」

    「那就達成一致了？」

    「達成一致！」

    倆人握了握手，算定了下來。

    莫老闆又道：「演員、服化道都是現成的，一些器材要租用，我們之前已經在申請備案了，通過就能開工。

    對了，戴涵是這部戲的導演。」

    嗯？

    莊周看著笑嘻嘻的小胖子，奇道：「你不是拍木乃伊麼？」

    「木乃伊哪有《化龍》重要，已經給別人了！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公司的主力導演，有梗，腦洞大，會玩，運鏡一流……」

    呵呵！

    他只覺王者帶青銅。

    ………………

    沒幾日，莊周見到了《化龍》的演員。

    基本都不認得，只覺一個人臉熟，還叫不出名。聊了聊，才知這位叫孫蛟龍，名字取得就很牛逼！

    以前是健身教練，憑藉《大漢天子》出道。

    在張紀中版《天龍八部》里演過完顏阿骨打，《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演過鮫人族頭領，徐克《智取威虎山》里演八大金剛的老三。

    資歷頗深，只是一直演小配角，片酬自然不高。今次找他來，飾演盜獵團伙的老大，豹哥。

    別的就真不認識了，唯一一名女演員叫何賽賽，北電出身，胸很大。

    他知道網大的周期短，效率高，可沒想到這麼高。沒多久，戴涵點齊人馬就出發了，急匆匆跟打仗一樣，莫老闆親自擔任製片人。

    莊周左右無事，也跟去瞧瞧。

    ……

    南方，某不知名景區。

    幾輛車行駛在山路上，兩側青山綠水，鬱鬱蔥蔥。

    孫蛟龍戴著眼罩，自顧自休息，他作為組裡最大的腕兒，沒表現出讓人討厭的行為，不熱情也不冷淡，人家就是打短工賺快錢的。

    莊周也想休息，怎奈總有一對QQ彈彈的波，在磨蹭自己的胳膊。

    「莊總，您今年多大呀？」

    「不到30。」

    「喲，我就說您年輕呢，年輕還帥氣，帥氣還有事業，我都崇拜您了……」

    何賽賽發著比志玲姐姐還嗲的聲音，毫不避諱的霸占他旁邊的座位。莊周敷衍了一會，見她沒完沒了，道：「你曉得我是做什麼的？」

    「您當然是大老闆了！」

    「我是這部戲的最大投資方。」

    「嗯嗯！」

    「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換人了。」

    「別別，我走就是了。」

    何賽賽絲毫不惱，扭扭噠噠的閃了。

    旁人捂著嘴樂，戴涵一屁股坐過來，悄聲道：「是不是很爽？」

    「有點。」

    「那是相當有啊！在娛樂圈混，要的就是這份成就感，我可以不潛，但你不能不送！」

    戴涵瞄了眼何賽賽，道：「她雖說騷了點，還算懂分寸，業務能力也行，我們經常合作。」

    「那你……」

    「沒有沒有！」

    戴涵否認：「我從來不對合作夥伴下手，太尷尬。而且不知這裡頭都有誰睡過，也不衛生。」

    「……」

    莊周瞅著他，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與你們格格不入。

    車隊到了景區，一座山門，立著一塊大石頭，上寫朱漆大字：仙人洞！

    國內的山水景區，除了極具特色的幾個，其實都大同小異，連景區規劃都差不多。之前已經打過招呼，車隊開進去到停車場。

    春節剛過，正是淡季。

    一行人下來，莫老闆看看四周，道：「就這吧……把桌子供品搬下來！」

    於是呼啦啦搬下一張桌子，水果香燭，紅布橫幅。香案擺上，紅布蓋著鏡頭，後面橫幅一拉：《化龍》開機大吉！

    「照相了！照相了！」

    莊周沒過去，看著他們就地拍了一張開機全家福，一切都很潦草。

    拍完，莫老闆道：「我說一下啊，在這裡計劃拍攝5-7天，條件不算太好，儘量克服一下。然後回去京城，進棚再拍幾天，就差不多了，預計總周期10-15天。

    莊總承諾的特效也很快，如果一切順利，三個月之內我們就能看到《化龍》上映。」

    好傢夥，夢回老港片！

    眾人稀稀拉拉的應和，立即準備。

    全組只有兩個化妝師，一個專為孫蛟龍服務。何賽賽索性自己化，看她哼著小曲的樣子，也是習慣了。

    服裝師一件件往外拿衣服。

    由於是架空背景，無年代可考，服裝也是亂搭。有清末民國的小褂，有復古的女士馬甲和西褲，有現代的襯衫皮鞋……

    槍也是五花八門，橡膠做的，往地上一扔還彈幾下。

    「……」

    莊周蹲在地上發愁。

    要不是現在虛擬人還不能出場，我至於找你們這群草台班子麼？

    那邊戴涵叫過眾人，圍成一圈，道：「我再強調一遍啊，這部戲雖然以人為主體，但核心不在人身上。

    你們三個是編輯，進山拍素材，偶遇一條大蛇。

    後遇到神秘老人，老人講述傳說……

    以上種種吧，你們遇到蛇之後的驚恐，看到蛇吃掉野豬救人的驚異，聽到傳說時的質疑與輕視，碰到萬蛇窟的魂飛魄散，遇到盜獵者的憤怒無措……

    這一切一切，好像都在表現你們，其實只是在鋪墊，等待大蛟出現的那一刻。

    60年前，它遵守與道士的約定，斬龍劍不落，蛟龍不出。

    這跟《西遊記》不一樣，唐僧摘掉如來的字帖，救出孫悟空，那是對孫悟空有因果。

    但這個不是因果，是順其自然。

    人間一甲子紛紛擾擾，在你們看來是滄海桑田，在它看來不過一瞬。沒有盜獵者摘劍，也會有別人摘劍，蛟龍無需對任何人報恩，它只需守諾。

    守諾，就是一種修行。

    所以你們要想像一下，這裡的蛇是多麼神秘、古老、強橫，甚至具有吸引力。這樣表演的時候才進入情境，才會和後期特效互相襯托。」

    哎呦呵！

    莊周刮目相看啊，這真是理解了故事。

    戴涵嘚嘚瑟瑟，道：「怎麼樣，是不是對我有了重新認識？」

    「確實，那天給我講木乃伊的你，和今天的你完全是兩個人。」

    「我偶像可是王晶！王晶最大的本事是什麼？」

    「什麼？」

    「給他什麼，他就能拍出什麼！」

    「嚯，你給我拍個《賭神》看看？」

    「呃……」

    「你拍個《鹿鼎記》《城市獵人》《賭俠》《追女仔》《新少林五祖》？？」

    「嘿嘿，低配版！低配版嘛！」

    戴涵訕笑，拍手吆喝：「好嘍，開工了！開工！」

    「《化龍》開機！」

    （啊，終於到20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