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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頁

2023-09-14 23:22:29 作者: 凡芊
    女生眼泛笑意,聲言如惠風般和暢。

    「我不騙人的。」她指了指別在胸前的金屬胸針,「我們這行,最講求誠信。」

    少女揩去一臉的淚水,湊近了端量。

    「遺願……代理人?」她逐個讀出白船徽標下的小字,疑雲滿腹道,「那是幹什麼的,遊戲NPC嗎?」

    聽著像是中二病會自封的頭銜。

    女生微微拱眼笑,故弄玄虛地回答她。

    「是魔法師的一個分支。」

    新一趟的列車開了門,她背著吉他上車,向少女招了招手。

    「再會了,小妹妹。」

    「祝你所願成真。」

    醫院裡,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剛在隔壁的病房還完書。

    女人站在門口,目光煦暖地喚她乳名:「阿巧,出院的手續都辦好了。你說今天有個朋友要來家裡做客,我們早點回去吧。」

    「嗯嗯,」女孩笑著跑向母親,沒忘了告別,「姐姐再見!」

    病床上的人禮貌地報之一笑。

    阿巧啊……這名字真好。

    取來保佑孩子「無病無災」的吧。

    神思恍然間,心臟又開始隱約絞痛,像玫瑰樹的尖刺扎透了夜鶯的胸膛,汲取生命的鮮紅染一朵美艷易逝的花。

    不剩幾天了啊……

    她把玩著桌板上,如糖豆一樣五顏六色的藥片,笑容慢慢變得愁淡。

    何夕來時剛好是飯點。

    「吃過了嗎?」她放下左肩的吉他,摘掉口罩透了透氣,又迅速戴好,接著拿起床頭的酒精噴霧對準自己消了消毒。

    春季將近,她的頑疾舊病復發。昨天陪時雨來住院,何夕提著箱包一路走一路咳,差點讓負責的護士長抓去隔離,排除肺結核的隱患。

    「沒,空著肚子等你呢。」

    盒飯還是熱的,時雨一口未動,就怕吃不下何夕專程為她去買的「好運銅鑼燒」。那是某個知名糕點品牌推出的新品,求籤綁定點心,每人每日限購,最近正賣的火爆。

    「看看抽的什麼簽。」何夕迫不及待想看時雨的簽運,「不好的話我再去排,抽到你滿意的為止。」

    時雨展開附贈的簽紙,稱心道:「還行,是個小吉。」

    「……夠好了嗎?」何夕正猶豫明天還定不定凌晨的鬧鐘。

    她笑,咬一口紅豆餡的銅鑼燒,說:「夠了。」

    飯後至午休,時雨習慣讀書看報。

    視線沿報紙右上角的娛樂版面延伸向外,抓獲伴讀書童開小差的身影。

    「在和誰聊?」

    時雨眯笑著俯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新歡?」

    何夕冷不防被抓包,當忙挺直腰板,上交微信聊天記錄洗清嫌疑:「公司新來的小後輩,今天要去找委託人簽字把合約結了,臨時有事抽不出身,問我能不能幫個忙。」

    「哦……原來如此。」時雨瞧她緊張得冒汗,忍俊不禁道。

    「可能會去得比較久。」何夕乖乖請示,「你批嗎?不批的話我就讓她另謀高就了。」

    時雨油頭滑腦地笑了笑:「當然得批了,大、前、輩。」

    何夕:「……」

    「哎喲,臉紅啦?」

    口罩都掩不全她的羞。

    「……瞎說,」何夕小聲抵賴道,「是過敏。」

    時雨就著一杯溫水吞下睡前服用的藥丸,側目打量著身旁似被六耳獼猴調了包的何夕。

    她那表情一看就心不在焉。

    《千千闕歌》的譜子只彈了一小段,失誤百出,硬生生彈成貫耳魔音。

    時雨:「何夕,你的徽章怎麼不戴了?」

    銀舟周年慶,發給全體員工的紀念品,何夕從領到手的那天起就一直戴著顯擺,說這和哈利波特的魔杖一樣,是身份的象徵。

    「有點難受,暫時不想戴它。」何夕胡亂撥著六根琴弦,眼神少許渙然。

    「怎麼了?」時雨問,「是下午的委託出岔子了嗎?」

    何夕憮然地垂下眼帘,默了默說。

    「我碰到他們了。」

    「……誰?」

    「江蘺的父母。」

    她去另一家醫院交付委託書回執,看見有人在人行道上跪地募捐,哭喊著哀求路人為他們身患腦瘤的小兒子湊一點治療費。

    巨幅照片裡的小男孩七八歲大,腦袋光禿禿的,身形羸瘦,靠一台呼吸機維持生命體徵,貌似已時日無多。

    出於憐憫,何夕掃了付款碼,捐下了本想拿來買杯奶茶犒勞自己的二十塊跑腿費。

    「謝謝,太謝謝了,好人一生平安吶!」男人邊謝恩邊抬起粗黑的臉,無意瞥見何夕的胸章,電光石火間,驚喜反轉為驚愕,「啊,你、你是不是……」

    何夕認出他也不過花了零點幾秒。

    這張沾滿涕淚的,像青面獸般的面孔,令她渾身犯惡。尤其當她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乾了什麼,腦海瞬間被一陣狂轟濫炸夷為了平地。

    「等等,別走!」

    男人用一雙蟹鉗般的手拽住她的手腕,如同想拉人陪葬的溺水鬼,整張臉的肥脂橫肉都在顫慄。

    「你、你們不是幫人實現遺願嗎?能不能救救我兒子,他想活下去,他只想活下去……」

    他的妻子捏了串佛珠,膝行過來,入邪似的把頭往地磚上猛磕,神叨叨地念著何夕聽不懂的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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