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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22:29 作者: 凡芊
何夕冷不丁加入他們的閒聊,問:「富二代什麼意思,黃總家裡有礦嗎?」
她以為師傅是白手起家才把生意做今天那麼大,眼下聽了同事們的花邊消息,不禁生疑。
同事都笑她網速慢:「你這都不知道?他可是你親師傅誒!」
何夕暗哂,默默吐槽什麼時候師傅還有直系這一說了。
林遠熱心科普:「黃總的家族企業,是國內排得上號的藥企,知名度挺高的。他本人名下還有好幾家廠呢。」
何夕:「那銀舟算怎麼回事?」
林遠:「創業項目唄。說來也怪啊,這黃總唯一親力親為的公司反而賺不了幾個錢,要不是有雄厚的資金在背後撐著,估計早倒閉了。」
何夕粗略地算了下,按銀舟這個詭異的運營模式,能保持收支平衡都算謝天謝地了。
可黃新鴻偏偏把它當心肝捧了好幾年。
她遠遠地望了眼坐在沙發正中,被人簇擁著敬酒的中年男人,不論如何也無法將那個儒雅的導師級人物,和不務正業的敗家紈絝聯繫在一起。
然而但凡稍微有點眼力見的人,都能從他不拘小節的舉手投足中窺見一些年輕時的浪蕩模樣。
是以側面印證了何夕差勁的眼光。
師傅常笑她看人看事總缺個心眼,老揣著糊塗裝明白,指不准哪天被人騙得傾家蕩產。
何夕嘴上信誓旦旦說著「不可能」,實際卻比誰都清楚自己有多麼好騙。一顆糖,一本書,一封信,只要能正中那角度弔詭的靶心,任何東西都可以輕而易舉騙走她的死心塌地。
與其祈禱不要遇到不良人,倒不如痛快地因噎廢食,委身于堅固的繭房裡,隔著一條縫,和世界保持安全距離。
過去,何夕一直恪守著這樣的信條。直到有人一點一滴地打破了她的清規戒律,很多事才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可憐愚鈍的當事人,對這些潛移默化的轉變毫無知覺。
酒量太差的人,即使滴酒不沾,聞著味也能被熏個五六分醉。
「我去下洗手間。」
前去借錢的男生凱旋之時,她找了個藉口離席。
一捧涼水潑在睡意叢生的臉上,沒能驅散鼻腔中濃稠的酒醉氣。何夕抹去凌亂的水漬,看著昏黃鏡前燈下頹靡的自己,像座蠟像里的殘次品,美麗而廢物。
大堂里放著震耳欲聾的搖滾,裡邊斷斷續續躍出一兩聲中氣十足的划拳口令。
何夕揉按著因久坐不起而酸痛的腰椎,循著安全通道的綠光,向一扇通往外界的小門走去,去看看時雨口中的明月。
酒吧的燈光布置過於紛雜,她待不上一會兒,眼睛就開始昏花。她需要點正常的光源,潤潤乾澀的雙眼。
後門連著一條僻靜的弄堂,通徑深黑。
一個人站在唯一的壁燈下,用極致纏綿悱惻的話語和誰打著電話,從說笑到勾哄再到無微不至的關懷,樣樣俱全,遊刃有餘。
認清了那張濃妝艷抹的臉,何夕當即轉身開溜。
「何夕,怎麼跑出來了,遊戲玩輸了?」
董思然湊巧結束了通話,搶先一步擋在門前,把人留住。
「……裡面太吵了,我在考慮要不要先走。」何夕不敢抬頭對上那雙冷魅的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董思然在袒露了真心話後,浮於言表的輕薄之意。
她不知道那股勁頭是在對誰耍橫,但最好別衝著她就是了。
「哦……覺得無聊了?」
「有點。」
目光瑟縮,像一艘漂游的船,觸上一塊暗礁。
借著明滅的光,何夕看見兩個浮誇變形的字母,紋在董思然的胸口,偏心處。
——S·W
她猜這是一個名字,最可能是戀人。如果思念達不到刻骨銘心的程度,又有誰會心甘情願地灼蝕血肉,換一道好看點的疤呢。
「幹嘛,沒見過紋身?」董思然笑著點起一支煙,逗著玩似的彈了下何夕的額頭,「要不要幫你紋個同款,我以前就幹這個的,手應該還沒生。」
煙味,酒氣,成熟性感的香水前調,這三者放在同一個人身上,往往有一種是多餘的存在。但董思然卻能很好地駕馭它們,仿佛再多的修飾,都只能為她天生的氣質俯首稱臣。
何夕目測一眼兩人的間距,後退半步:「不要,我怕疼。」
「而且……我爸媽不允許。」她低著頭說,重音落在末尾的字眼上。
董思然輕輕瞥向這隻困意纏身,抬不起刺的小刺蝟,忽而覺得似曾相識。
差不多的出身和家境,同樣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一樣的外在成人,和心理未成年。
像極了她親愛的彼得潘。
她沉一沉黝黑的眸子,將白茫茫的煙霧吐向背風一側,免得受一頓不必要的氣。
「我看你困得傻不愣登的,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董思然拿手機叫了輛車,「其他人那裡,我去說一聲好了。」
何夕困惑,質疑她的目的:「你今天為什麼特別照顧我?」
她用著運算不足的大腦胡思亂想,越來越覺得自己是遇到了職場性騷擾。還是比較羞於啟齒的那種。
董思然:「我接了個外快,要求把你送佛送到西。」
何夕:「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帶著犯迷糊的何夕,走向弄堂外的上車點,「你慢慢琢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