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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22:29 作者: 凡芊
夫婦倆交換了個眼色,想必是打上了壞主意,要白白宰一頓有錢人的請客。
「行,談唄。」男人出面,氣焰囂張地報了個高檔餐廳的名號,「不過我話撂這兒啊,死丫頭這事,你們給再多好處也沒得商量!」
「好好,您先請……」黃新鴻一面應承,一面扼要地吩咐何夕進病房陪護,「何夕,你先幫我陪著委託人,麻煩了。」
何夕一頭霧水:「師傅,他們是……」
可不等她問清情況,黃新鴻已經陪同那對罵罵咧咧的中年夫妻離去。
她在這間時雨曾住過的病房外,握緊雙拳默立了須臾。
師傅的低聲下氣,全被何夕看進了眼裡。
他們罵這麼難聽,師傅一點意見沒有嗎?
這就是遺願代理人的工作?打不還手,罵不還手口,和沙包有什麼兩樣?
她滿腔怨言,無處發泄。
縱使何夕再生氣,也不能不管眼前的事。
她消消怒火,將表情擺得稍微好看了點,抬手叩響房門。
「請進。」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聽上去年紀不大。
門開一半,面前的場景恍若昨日的重現,令何夕愣了愣神。
女孩生得文秀,有一張鵝蛋臉,眼睛黑而通亮,討人愛憐。她散著齊肩發,倚坐在床頭,正握了支鉛筆在草稿本上畫素描。
在氣質上,確有那麼兩三分相像。
她定睛一望,才將時雨一個多月前的影子從視網膜上剝離。
為了不重蹈覆轍,何夕一上來就把事情全說了:「你好,我是銀舟的人。黃先生有事要辦,托我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見到女孩有所反應地抬起了頭,何夕鬆了口氣。
她剛巧瞥到床尾的病患信息,便問道:「你是叫,李……若男是嗎?」
不知怎麼的,何夕結合那男人說過的話,總覺這個名字念起來有種說不清的怪味。
女孩直直望向她,眼睛裡漾著微光粼粼的波紋。
她怯生生地啟了啟唇,浮上一個又輕又淺的笑。
「我叫江蘺。」
第29章 28將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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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何夕用諧音把一個個名字的組合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是小學的支教老師幫我取的,他說女孩子叫這個好聽。」
捨棄本名的女孩撕下寫了名字的草稿紙,含羞地遞與何夕。
「但家裡人都嫌我腦子有病,我媽說,就是因為我天天把不吉利的字眼掛在嘴邊,才讓閻王爺上門來收人的。」
何夕留意到江蘺那雙枯瘦而皴裂的手,猜想原生家庭和她的不幸必然脫不了干係。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江蘺靦腆地問。
「我?」何夕這次乾脆加上了典故,「何夕,《越人歌》裡面,『今夕何夕』的那個『何夕』。」
女孩喃喃著將她第一次耳聞的名姓念順。
她真情流露道:「真好聽,寓意也好。姐姐的爸爸媽媽,讀過不少書吧。」
何夕:「其實是我大伯取的。他管自己兒子叫何年,然後告訴我爸,生了孩子就叫何夕,這樣別人一聽就知道我們是一家人。」
何潯安每次提起「何夕」的來由,都要語重心長地跟她強調一句:「你大伯,提前準備了這份禮物,只恨……他沒能親手給你送上。」
那時何夕還小,不懂其中的深意。現今她再度回首,才能勉強聽懂七八分,那話中的遺恨。
名字,是人們給予所愛之人的見面禮。心意無論輕重,可有的人,生來得不到一分愛意。
「真好。」江蘺有些羨慕地垂了垂眸,「我也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但他們都不太喜歡我。」
「為什麼?」
「爸爸說女孩子命賤,入不了族譜,嫁了人就當水一樣潑出去,早晚不是這家的人。我家,都聽他的。」
女孩氣血不足,面上有層淡淡的蠟黃色,皮膚也比同齡人糙得多,大概是常年操持家務的緣故。
唉,封建糟粕……何夕無聲嘆惜道。
「早先門口那兩位,是你的父母嗎?」她來過幾趟,知道這門隔音不好,「他們……」
何夕剛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刁難師傅,轉念憶起行規,連忙作罷。
江蘺卻不介意透露家事。她在紙上隨心劃拉兩筆,低頭抿笑:「他們……就那樣。」
「本來已經跟同村的人家說好媒了,結果得了這個病,活不久,人家不要。他們聽說這裡吃住全免,第一回 帶我進了城。」
女孩子的兩頰,染出兩圈緋紅的暈。
「姐姐,穗州好大啊。」
何夕被這稱呼搞得不好意思:「額,是啊,是蠻大的。」
視線游弋,泊於白紙上栩栩如生的花田:「你喜歡畫畫嗎?真好看……」
「喜歡。」江蘺聽了誇獎,臉更紅了點。
「這花很漂亮。」何夕倏爾懊悔她五指不沾陽春水,大千植物沒幾個認識的,由此暴露了狹窄的知識面,「唔嗯……它叫什麼?」
江蘺撫著花簇,語氣惆惋:「這是蕎麥花。以前村裡有一片田,種的都是蕎麥,後來被人征去造了房子,就看不到花了。」
「老師和我說過它的花語,是戀人……」她耷著腦袋沉思,旋即問道,「姐姐,戀人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