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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22:29 作者: 凡芊
「你都煩些什麼?」
「什麼都煩。」
「能和我說說嗎,煩心的事。」
「……一下子說不完的。」
時雨輕撫著她顫抖的肩膀,溫語道:「那我們去海邊吹吹風吧,你要是想和我傾訴,什麼時候都不遲。」
暮色入戶,流光輾轉。
何夕鼻尖微酸,百感交集。
「……好。」
第23章 22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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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的晚夏,酷暑被經年累月的風浪沖淡。
白晝垂敗,奄奄一息。海岸線上的漁火與城區的燈光遙相輝映,陸離繽紛。
有風吹來,裹挾著鹹濕的氣息與殘餘的熾熱,吹不動何夕的心幡。
她將心神放空,直望著前方沙灘上密不透風的人牆。
國慶出遊,哪哪都是人,能從人縫裡看上一眼海,都算謝天謝地了。
夕陽沉入海平面,潮水退去,人們的興致分毫未減。
此刻,何夕的心情大概是這片海灘上最低落的存在,堪比凋謝的夏花。
穿開襠褲的小孩流著口水,「啪嘰」一腳踩塌了她辛苦堆起來的金字塔。
大眼瞪小眼,小眼淚汪汪。
始作俑者被家長抱走制裁,可是金字塔也就此殞命。
何夕倏忽覺得,她再也笑不起來了。
儘管她很少笑。
她一個人坐在熱鬧的人群中央,無所適從。
等人的時候,無端的想念會將一秒鐘延長數十倍。
原來這就叫度秒如年,何夕想。
「久等啦,燒烤店生意太好,隊都排到馬路上去了。」時雨提著一袋打包的燒烤走來,跟何夕肩並肩坐下,「無聊了嗎,你剛才都幹了些什麼?」
何夕想著見不到的海,夭折的傑作,隱身在嘈雜中的苟且,說:「什麼……也沒做。」
時雨看了眼岸邊摩肩接踵的影子,有點後悔把何夕單獨留在這兒的舉動。
還好,貓貓就是有些應激,不至於走失。
她撐開塑膠袋,說:「何夕,開飯了。」
何夕說過她嘴刁,為此時雨特意點了些不易踩雷的食材。
「……你好像在訓貓啊。」何夕挑剔一番,拿了一串烤玉米啃起來。
時雨托著腮笑:「對哦,我家貓不開心了,我得好好哄著。」
何夕沒搭腔,一手填肚子,一手抓了把沙子玩。
時雨:「你不是有潔癖嗎?」
何夕:「間歇性。」
時雨失笑:「你看你這身沙,媽見打。」
「我媽在剡里,管不著我放肆。」何夕想起媽媽的種種,若有所失,「其實,她會陪著我瘋也說不定。因為,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那你爸呢?」
「我爸,可能會一邊數落我,一邊陪我。」
「你爸媽真好。」時雨露出羨慕的表情,「這就是獨女的優待嗎。」
何夕抿唇,默一刻,道:「可我希望,他們再有一個孩子,最好,不要養我了,不值得。」
「為什麼?」時雨傾身過來,尋她的眼睛。
「因為這兒,狼心狗肺。」何夕苦澀地扯了下唇,指著心口。
時雨剎住口,不舍追問。
何夕現在太脆弱了,仿若一具單薄的空殼,一絲風吹草動都能將她吹垮。
只可聽她說,不能逼她言。
燒烤已被她們揮霍一空,逐浪的人流卻遲遲不曾消退。
「時雨。」
「怎麼說?」
「我們等到三更半夜好不好,我想看海。」
黑亮的眸子主動轉向她,誠惶誠恐。
深逵通透的眼,如同兩枚黑曜石,沉在雪嶺之上的深潭中。
她想,這樣一雙眼睛要是落下淚來,該是什麼樣?
會像星河被揉碎了那樣惹人垂憐的吧。
「好,我陪你等。」她說,「你如果困了,我的肩膀可以免費出租。」
「……多此一舉。你太小看我了,哈啊——」何夕打了個哈欠,喝了假酒似的,口齒不清。
舟車勞頓,吃飽喝足,困頓也是人之常情。
何夕打了會兒坐,就被周公叫去下棋。
甦醒時,漫天繁星墜入她眼帘。
有哪裡不太對。
她為什麼平躺著,頭底下還枕著個軟乎乎的東西?
何夕垂死病中驚坐起,語言模塊重啟加載。
時雨數著星星,含笑道:「醒了?快零點了哦。」
「我、我怎麼睡在你腿上?」何夕下意識檢查了下身體的零部件,沒發現缺斤少兩。
「讓你睡得舒坦點啊,反正回去要洗澡,也不差這麼點髒。」
「強詞奪理!」
「呵呵,你開始靠的是肩啦,哪知道睡著睡著就倒下去了……」
「……你別複述了,我不想聽詳情。」
時雨捶捶麻木的腿:「何夕,扶我下唄。」
何夕起身,勉為其難伸出手,拉了時雨一把。
女孩眸色一閃,借著慣性往何夕肩頭迎面倒去。
她對那隻燒紅了耳廓的右耳吐露道。
「肩膀免費,膝枕,是額外的價錢。」
說完,她收回手,滿心歡喜地結束了這個人為製造的擁抱。
在夜色的掩護下,赤潮明目張胆地漫過口鼻,胡作非為後沿著側頸漲落,拋下一顆缺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