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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22:29 作者: 凡芊
何夕閒來無事,將它們拿下來重新品讀了一次。
這些手寫的文字,雋永深刻,三言兩語便留住了她那顆躁動的心。
來信之人從不刻意說理,他僅僅描繪故事,講述生活,與何夕分享無人知曉的晨曦,十字路口的第一千個過客,乃至落霞、飛鳥、夏日的洪流——生命中一切美好而易逝的象徵。
它們出自木兮的手筆。
木兮,她的燈塔與知音,陪伴了何夕將近十年。
她無意去揭開這個戴著面紗的身份。
有些人,本就是用來遙望相守的。
九月末的回信中,木兮寫道:「那個叫時雨的女孩子,有些地方與你很像。」
何夕不知道他指哪點。她覺得她們是兩個水火不容的極端,更何況,時雨比自己好得太多了。
可木兮說的話,她都視作真理。因而,這一句也值得銘記。
她收好信,眼神柔軟地摩挲了幾遍信封上的娟秀字跡。
寄信人地址:查林街84號。
那是她心馳神往的地方,媲美B612,永無島,或是別的哪處淨土。
晚飯時分,何夕下樓去了食堂。
連續幾周都吃外賣,是時候換換口味。
她一面走路,一面看停泊路邊的車,車牌能組成什麼諧音。
這在孩子間經久不衰的遊戲,是小時的何夕從哥哥那兒學來的,就像一種奇奇怪怪的傳承。
一點鐘方向,眼熟的車牌號,眼熟的車型,她一抬首,望見更加眼熟的人影。
董思然戴了墨鏡,左手搭在車窗外,指間的香菸越燃越短。她側了半臉,唇邊浮著笑,與副駕駛上的人說話。沒說兩句,她躬了點身,大有將臉埋入那人頸間的架勢。
白煙飄渺,光線不足,何夕看不清另一人的模樣,只依稀辨出個身材火辣的,長發女人的輪廓。
要命,那女的上身穿的還是吊帶。
不怪何夕多想,那畫面的質感簡直太像……
她咽了口唾沫,終止無端的腦補。
上次吃過啞巴虧後,何夕長了記性,趁董思然還沒發現自己,趕緊繞上一條遠路。
回了宿舍,她的心仍在狂跳。兩次少兒不宜的場面,在她腦海里不間斷地放映,怎麼也揮之不去。
董思然這個人,渾身上下都與何夕從小在家庭中接受的傳統教育相悖。
何夕長這麼大,該懂的事都懂。畢竟零零後,影視作品文學名著里什麼沒看過?
但正如葉公好龍,親眼所見的衝擊力,太過震撼她那深受父親影響的三觀。
如果說第一回 的事她尚可接受,那這一回便是真的超出她的認知範圍。
何夕被嚇得不輕,當晚不出所料失了眠。
可她分明沒看見那兩人發生任何實質性的接觸。
由此可知,想像力太豐富,害人不淺。
何夕想,她今後有機會,一定要去找董思然討要精神損失費。
第二天,何夕帶著這顆昏沉劇痛的腦袋,從早高峰的地鐵中殺出重圍,踉踉蹌蹌走進銀舟總部。
雖然公司也放國慶,但只要過來坐坐就能拿一筆加班費,何樂而不為呢。
上行電梯剛要合門,她急忙跑過去求「搭車」。
「等下,還有人呢……」
電梯門頓了下,向兩邊緩緩打開。
碎短髮下的深黑眼瞳,自上而下掃了她一瞬。
不是冤家不聚頭。
何夕突然不想搭這班電梯了。
「你傻站著幹嘛,還上不上了?」董思然不耐煩地催道。
「你坐吧,我走樓梯。」何夕木著臉,轉向另一個方向,「鍛鍊身體。」
董思然按下關門鍵:「……莫名其妙。」
鑑於自己頭痛得厲害,何夕沒有馬上去辦公區,而是先在樓道的通風口吹了會兒風,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感覺緩夠了,她才慢慢向裡面走去。
林遠熱情洋溢:「早,小夕姐!」
「早……」她一口氣漏到最後,不剩多少。
桌上放了張A4紙,好像是尋物啟事一類的東西。何夕懶得去看,問林遠:「這玩意兒誰發的?」
「噢,是思然姐。」
「她搞這些做什麼?」
何夕瞟向剛從總務部還完車鑰匙回來的董思然。
林遠:「她委託人之一,患了阿爾茲海默,想在自己忘記之前,把幾年前走丟的愛犬找回來。」
何夕:「So?她該不會想讓我們幫她找吧?」
林遠點點頭。
無名火一蹦三尺高,焚盡了何夕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她有病吧,也不看看接的什麼破活?還幾年前,當我們這些人有超能力嗎?警察都不搭理,就想著讓苦逼同事去給她滿大街找一隻可能早爛得沒渣的狗,吃飽了撐的!」
她只顧宣洩對董思然日積月累的不滿,音量自然沒收住,不堪入耳的壞話,響徹方圓十幾米。
「姐、姐,別說了你……」林遠瞥見一個殺氣騰騰的身影往這兒逼近,心急如焚。
何夕正罵得痛快:「她究竟什麼腦……」
「殘」字剛露頭,就被董思然恐嚇了回去。
「你對我意見很大嘛。」她居高臨下睨著何夕,寒冽地開口,「高材生,你說我的委託,是『破活』?」
何夕不知大腦里哪根電線短了路,直言:「不是嗎?你評估過可行性嗎董思然,你腦子也生病了?!隨便找只狗哄哄人家不就得了,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