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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18:45 作者: 絲雨恆山
    寧言君張了張嘴,明明只要那句話說出來,便能最大限度地…澆滅小龍的情,將她徹底推遠…

    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違逆本心,絕情答一句「不喜歡」。

    她只能顧左右而道:「嘲風,你走吧。我會拜託翎姑娘帶我回潤雪居。也請你及時…將潤雪居的傀儡收回。不要引來不必要的事端。」

    寧言君小心藏起了話里所有的溫度。那種…只會給嘲風的,獨有的溫柔與熱度。連同著不能流出來的眼淚一起,倒流回了心底。浸漬在心間滲血的傷痕之上,是幾乎要失去知覺的一種劇痛。

    君兒還從未用這樣的冷淡語氣與自己說過話…看著她的背影,平白生出幾分決絕的意味,嘲風的視線有些模糊,在傷情之外,是濃重的迷茫和無助,她低頭又看了一眼手裡的玉玦,失魂一般往後退了兩步,喃喃:「可是…為、為什麼?」

    她們昨天在房中親昵私語的場面,還歷歷在目,自己的掌心,明明還有君兒那雙小手的溫度,為何只一轉身,就變了?就…結束了?!

    「因為…我想通了。想必你這幾日,也察覺了我的不對勁。從前…只是一時沉迷而已,我現在徹底想通了。我不想,再繼續了。」寧言君說罷,逃也似的快步離開了房間。

    被獨自撂下的嘲風,看著她的背影只眨眼間,就消失在門口。一聲失了聲的「君兒」生生淹沒在手中玉玦滑落,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之中。迸濺而出的雪白碎片,也與門外之人的眼淚一同零落。

    很快,青翎的房門被敲響,她拉開房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寧小姐?」

    寧言君眼眶泛紅,就連腳步都有些虛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此處來的,她只知道,自己若再多停一刻,便會忍不住轉身,不顧一切重新撲回到小龍的懷裡。

    寧言君沒有多留的意思,對上青翎的目光:「翎姑娘,我已經與嘲風說過了。如果可以,就拜託你,將我送回潤雪居吧。」

    青翎一聽,不禁愈發驚訝,深深看著面前表情幾乎可以說是無比平靜的寧言君,她竟然可以這麼快就做出決斷?眼前這個凡間柔弱閨秀的內心,或許…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強大。

    也可以說,她是遠比自己想像的,更愛嘲風。唯有摯愛,才捨得為愛割捨。

    寧言君見青翎不語,又道:「翎姑娘,人間不太平了。儘快帶她走吧。」即便青翎對嘲風的情,根本不需要懷疑,寧言君也忍不住要多說,「也請你們,照顧好她。」

    來不及與心愛的人兒惜別,這一句,便傾注了她所有的柔情。

    青翎心裡,在酸澀之外,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同身受,點頭應道:「嗯。你放心。她回到棲梧境,會過得很好。」本想再問她是否要與嘲風道別,卻又覺得再問反而多餘,青翎忍了口。

    沒有再與任何人商量,青翎便依著寧言君自己的意思,帶她回了潤雪居。

    正在為「小姐」整理房間的瑤華,見真正的小姐被一個陌生的姑娘帶回來,那姑娘還一眨眼就又消失不見了,經過了幾日的心理建設,瑤華對這種玄奇之事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來不及問那姑娘是誰,上前驚喜問:「小姐、您回來了!」

    寧言君點頭,看了一眼房中那個坐在桌前「看書」的傀儡:「嗯,我回來了。」就如同雀鳥回到了牢籠。

    瑤華笑了起來:「晁公子的傷好了嗎?怎麼不是他帶您回來?」晁公子,可是自家小姐最心愛的神仙姑爺,瑤華當然要第一時間關心關心。

    在此時提及嘲風,卻無異於哪壺不開提哪壺,寧言君收回目光,也收起眼裡的哀傷:「瑤華,以後,不要再提起嘲風了。好嗎?」

    瑤華愣住,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表情不對,哪裡是幸福欣喜?皺眉急切問:「小姐,這、這是怎麼回事?您、您和晁公子…?」

    寧言君搖了搖頭:「她很快就會回家了。」

    寧言君說著,平靜對上瑤華驚愕又焦急的目光,補充道:「回到那個遙不可及的地方。不會再來潤雪居了。」

    自家小姐即便是被內訓先生重罰,甚至上一次,小姐最心愛的小玉玦被大人摔得粉碎時,都沒有過此刻這樣的表情。

    明明已經悲慟到了極致…卻靠著另一種強大的力量,讓悲慟凝結在眼中,讓不能流出來的淚水倒流淤積,與心上傷口滲出來的血混合,最終麻木冰凍成了一汪無波的墨色之水…再無盡地蔓延,最終成為無邊的苦海。

    揣著無數問題想要急切詢問的瑤華,瞬間就被自家小姐這樣的表情噎住,心疼得捨不得多問一句,去揭開她心上的傷疤。

    兩人言語間,忽然聽見一旁傳來沙沙的細微聲響。

    兩人循聲一看,就見桌前前一刻還在看書的傀儡人兒,臉上的溫柔笑意和動作都頓住,隨即周身忽然泛起微微的暖光,身體便像金粉一般一點點散去,很快,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跡。

    與上一次,嘲風暫且收起傀儡的跡象大不相同。

    是嘲風…如自己所願,徹底撤去了傀儡之術。即便自己如此無禮絕情,即便她已經陷入那樣的悲傷之中,她依舊記得,依舊小心翼翼地…不舍讓自己遇到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那麼從今以後,自己,會否也像那消失的人影一樣,慢慢在嘲風的心裡消散無蹤呢?寧言君心中莫名升起了這樣的問題。只是這一切,都無從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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