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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12:19 作者: 楚君zw
皇帝被他驚得一跳,心虛之下音量稍高,「愛卿所言極是!朕知道了!」
李兆廷也在一旁附和,「皇上這幾日神情懨懨,必是少眠憂思所致,不如請太醫院看看。」
「不必不必!」皇帝乾笑著忙擺了擺手,「朕做幾下木工就好!」
「皇上……」兩人異口同聲,又待要說什麼。
皇帝心下驚惶,提起衣袍,抬腳就走,衣袖一擺。
「下朝!下朝!」
折在公主駙馬手裡的男人們怎的如此之囉嗦!
為救李郎的那折女駙馬黃梅戲在朝堂嚴令禁止了,可新女駙馬系列卻因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一度引發京城紙貴的盛況。
那位執筆的「木兄」數著白燦燦的銀票開懷不已。
公主與駙馬之間的孽海驚情豁然坦露市井,卻又因有著「虛構」之名,充滿了雲山霧罩的神秘和爭論,甚至劃分出了公主擁躉和駙馬信徒。
也不乏數不盡的和事佬只求兩人鶼鰈情深、長相廝守,自然還有不少痴男怨女將那女駙馬與李兆廷、公主與一劍飄紅等各自編個圓滿的結局。
天香在杏兒屋裡翻了翻市面上相當暢銷的《女駙馬之郎情妾意》,心中一陣煩惡,「這李兆廷也太不符合原型了,馮素貞怎麼能夠給他生孩子!燒了!通通給本公主燒了!馮李二人只能有勞燕分飛的結局!」
公主殿下氣得磨牙霍霍,她私心支持杏兒出版新女駙馬,可不是為了讓那些不明就裡的人來傳揚駙馬與旁人的情意的!
杏兒拿著筆悠悠一嘆,在封皮上畫個圈,圈裡寫個「禁」字----公主殿下也忒小氣了。
也罷,眼不見為淨。
暑去寒來,枯葉零落作塵泥,只待來春更護花。
馮素貞脫下綢緞長裙,換上粗布短褐,將青絲隨意綰在腦後,再熟練勾出兩筆刀裁的清秀眉峰,配上挺拔的鼻樑和霜白的薄唇,活脫脫一個普通百姓家裡俊逸非凡的俏郎君。
一如往年慣例,她肩上伏著個小包裹推開門扉,卻見天香牽著個渾身黑黢黢的小毛驢站在庭院裡瞧過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長長睫毛下忽閃忽閃。
馮素貞登時預感不妙,腳步一頓,「公主,你這是……?」
「看不出來嗎?與你一起微服出行呀。」天香一身絳黃色勁裝,彎著眼睛齜一口小白牙,甘蔗在指間一轉,下巴微微往回一揚,「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給本大俠牽驢?」
馮素貞躊躇著想將她婉拒,可幾次唇瓣翕動欲言又止。
天香天性恣意灑脫,若非她自覺自愿守在宮裡好幾年,兢兢業業為百姓辦差,任誰又能夠生生拘住那顆自由的心呢。
見馮素貞顰了眉默然無語,天香臉上露出怯生生的笑容,她滿懷期待地望著那杵在屋門口的俊俏小生,切切道,「摺子我已安排三日一送,小崽子們由莊嬤嬤和杏兒照顧,功課照常日日不落,無非考校在三個月後……我想這樣總歸……」
不待她講完,面無表情的馮素貞轉身回了屋,天香失望地看了看那無人的門洞,像個霜打了的茄子蔫兒在了當地,有一下沒一下地將小小黑的耳朵撥來扯去。
天香終究自幼嬌養在皇宮裡,金枝玉葉,若是遊逛玩樂尚可尋個溫潤宜人之地,但西域冬季大多天凝地閉,風厲霜飛,馮素貞又是特意去到那些艱苦貧瘠所在,實是捨不得讓小公主跟著自己餐風飲露。
不一會兒,便見馮素貞一肩一個大包裹,走過來捆在小小黑身上,鞍前驢後擠得滿滿當當。
天香這才展眉笑了,歪著頭揶揄道,「駙馬準備搬家呢?」
馮素貞嘆一口氣道,「是公主起居慣常用的,另加個小氈帳,臣想,許是還要帶些炊具佐料,」她此時又想到什麼,忽地擰了眉焦慮起來,「還有甘蔗、外面可沒有賣的……」
「好了好了,本公主哪兒那麼嬌氣。」天香趕忙握住她上下忙碌的手,出聲撫慰著那顆忐忑不安的心。
從容不迫的駙馬,也只有遇到公主的事,才會罕見的心慌意亂。
馮素貞怔怔地盯了她半晌,認真道,「一頭驢子怕是不夠……」
天香覺得馮素貞一本正經發呆氣的模樣頗為好笑,卻又不敢真笑出來惹她一氣之下一走了之,自知她一旦拿定了主意便無論如何拗不過,便任由她忙忙叨叨地來來回回,不多時將那小小黑堆成一個小山包。
天香拉著小小黑試著走了兩步,瞅著那打哆嗦的四條細腿不由得笑彎了腰,「你這是虐待,小心小黑追著你屁/股啃。」
說著,天香將那橫七豎八的甘蔗解下來,又將鍋碗瓢盆扔了十之八九出去,才安撫地拍了拍終於得以露出來的小小黑的腦袋。
二人收拾停當借著朦朦夜色離開了涼州。
馮素貞身上濃濃的書卷氣掩也掩不住,扮作了聞臭大俠的清俊書童跟著。
「如今這世道,舞刀弄槍的俠客也識文斷字,竟然用得上書童了。」馮素貞牽著小小黑走在前邊,無可奈何地回眸一笑。
眼前那人的背影在月色下頎長挺拔,天香想起駙馬曾扮作奴僕時的情形,那時她心裡依舊念著旁人,自己滿腔情意無處傾訴,甜蜜又苦澀,而今二人心意相通已過多年,真可謂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