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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3:12:19 作者: 楚君zw
    張紹民神態自若地與百官言笑晏晏,但當他走到她面前,終於向天香舉杯敬酒時,卻是顯而易見的有話想說,又如鯁在喉。

    「張夫人好風采,張丞相好福氣。」天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見他攜了家眷,特意要點醒他,憾道,「可惜,本宮未能參加二位婚典。」

    明明她最喜歡湊熱鬧的,誰知現在已習慣了獨處,最是人聲鼎沸處,她仍舊一副意興闌珊模樣。

    天香再一次斟滿酒杯,酒水溢出,沾濕了她纖細白皙的手指。

    「殿下,少點喝吧……」身著大紅官袍的男子滿面關切之色,強忍住上前扶穩她的衝動。

    天香自覺笑得雲淡風輕,卻不知已醉態萌發,她面若桃粉,目如秋水,一雙含情目盯著張紹民看了半晌。

    醉眼迷濛的公主心中嘆道,她的駙馬在這身官袍下,舉手投足,風姿清逸,絕世無雙,可惜,她才是真正的,佳人再難得!

    「多謝張丞相關心,」長公主對他的關懷置若罔聞,將酒杯往他面前一送,「來,本宮敬你一杯,望你莫教嫂夫人暗吟《怨歌行》。」

    天香一如既往的直截了當,張氏臉色一白,分不清公主到底是好意還是示威,張紹民則哂笑道,「多謝公主。」

    他倒是不怕官場裡盛傳自己仍惦念著長公主,襄王有意神女無情的戲碼,只會為他增加一個風流多情才子的標籤,無傷大雅,但翁婿之間恐怕難免一場較量。這原本是他為天香送上的大禮,很多投機官員勢必會紛紛重新選擇政治立場。

    只是,這番心思又與誰人說?

    身著絳色官服的李兆廷站在張紹民身後,險些被慌忙離去的人撞個滿懷,「張大人,當心吶。」

    憑藉著天香的舉薦,李兆廷現任正四品的右僉都御史,雖未官復原職,但御史監察的職能卻將他所長發揮得淋漓盡致,皇帝對他甚為滿意,已有意提拔他為正三品左副都御史。

    「烏鴉嘴、李大人。」天香醉意漸濃,本性暴露,發現這麼念朗朗上口,心裡著實開心,便多念了幾遍。

    「……」李兆廷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公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天香的反應已經開始遲緩,可她忽然敏銳地意識到什麼,抓住李兆廷脖領,問道,「烏鴉嘴,你娶妻了沒?」

    李兆廷一時間呆怔住,公主不就是那個拆散鴛鴦的罪魁禍首,如今為何非要揭人傷疤?

    「你快說呀!」天香扯著他搖了搖,急出一層薄汗,身上沁著酒香散發出一種獨特的芬芳。

    李兆廷神色黯然,忿忿道,「托公主的福,還沒有。」

    天香明顯鬆了口氣,一雙溢出了似水柔情的眸子,自下而上深深看進他眼中,輕聲問道,「她……你…有沒有她的消息?」

    李兆廷自然明白公主所指何人,他知道馮素貞活動在邊陲,但早已不在大明境內,他一個御史文官,並無能力取得她確鑿的行蹤。

    他為天香的痴心感到痛惋,可分離是她們必然的結局,於是,李兆廷只是緘默地搖了搖頭。

    「好……本宮知道了。請李大人盡心竭力輔佐皇兄。」才不枉馮素貞苦心安排。

    長公主豪氣干雲再飲一杯,擺一擺手,端莊儀態中帶著些悠然鬆懈,優雅地坐了回去。

    再看時,她眼中已恢復了今朝初見時,那副事不關己的淡漠。

    轉眼又過半月,皇帝在後殿準備接待西部蕃地的使節,他對著正在為自己整理皮弁服的魏公公,問道,「天香現在怎麼樣?」

    「皇上,長公主殿下自回宮後,再未踏出公主府半步。」

    「這樣啊……她這兩年倒是消停,朕真是有些不太習慣啊。」

    皇帝抬手正了正玉簪,又捋了捋頷下稀疏的鬍鬚,在銅鏡中細細端詳,倒是頗有帝王氣度。

    魏公公一邊把玉佩、大綬等系在皇帝腰間,一邊笑道,「皇上的虎賁營把馮素貞的信都截了,公主與她久未聯繫,也該收心了。」

    「你說,朕做的,過分嗎?」皇帝想起天香席間鬱鬱寡歡的神情,略有不忍,「朕只是想早早斷了她的念頭,省的她以後傷心罷了。」

    「皇上是為了她好,長公主殿下總有一天會明白。」

    皇帝的虎賁營如銅牆鐵壁一般,為了保證人員消息不通,連信鴿都不知射落了多少。

    魏公公只知道,後來時間一久,馮素貞的信,自己就斷了。

    「時間到了,皇上,上朝吧。」

    一隊使節帶著藩王的敬意來到朝廷謁見,只為與□□和親。這是藩王第二次求親了,只是這一次,他已經統一了族群部落,基本鎮壓了叛亂。

    皇帝看著滿地的貢品,面對使節誠心實意的態度,心裡猶豫不決----那個蕃地過於落後艱苦,而他點名要的卻是最尊貴的長公主天香。

    客套話打發了使節在驛館住下,皇帝心煩意亂,只有木工能讓他內心平靜。

    「朕,還是捨不得天香啊,那個蕃地也不是那麼重要,不是麼。」

    皇帝抱著一隻栩栩如生的木鳥,輕輕撫摸著,低垂著的眼瞼下,流露出少許早年間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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