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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2023-08-21 21:49:51 作者: 白裙
  轉眼就到了五月,這一天正在做活,卻聽見屬下女史稟告:「尚功大人,寧妃娘娘請你過去。」

  郭菀央倒是有幾分詫異。雖然同在宮中,但是自從郭菀央挨打之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來往了。原因很簡單,寧妃怕勾動皇帝的疑心,不能與郭菀央多來往。

  皇帝雖然喜歡皇太孫,但是連自己的妃子也與皇太孫的人來往頻繁,說不定就起疑心了。

  郭菀央也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等閒不是寧妃見召,她都不去。現在聽聞寧妃傳話,當下簡單收拾了,就跟著宮女前往。

  到了地方,遠遠就聽見了裡頭傳來說話的聲音:「回寧妃娘娘。郭玥這孩子倒是爭氣,轉眼就考了一個秀才回來,居然還是第一等。眼下人人都羨慕侄媳婦呢,說侄媳婦說不定有做誥命的福分……」

  竟然是丁氏的聲音。

  郭菀央這才醒起,竟然是馬夫人與丁氏前來探視寧妃了。

  當下進去,先見了馬夫人,又與丁氏相見了。馬夫人看見郭菀央,先心肝肉的心疼了一番,又問了當初挨打的情況,又逼著要看郭菀央的屁股。郭菀央當下含羞止住了。馬夫人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你祖母這麼一把年紀,養大了這麼多孩子……」

  丁氏在邊上含笑說道:「你這孩子,祖母是關心你來著。」

  郭菀央伸伸腿又伸伸手,走了一圈,笑道:「祖母您看就放心了,是一點也沒有關係了。當初那幾位下手的公公就鬆了一些,寧妃娘娘又送了那麼多好葯過來。再加上御醫也盡心。」

  一群人都是笑了。丁氏笑道:「你倒是因禍得福了,這番養下來,看起來比在家中還紅潤一些。看起來將你送進宮來是送對了,有了寧妃娘娘照顧,竟然比我這做母親的還要周到呢。」

  寧妃招手叫郭菀央過去,將一枚蜜棗塞進郭菀央的嘴巴,笑道:「你母親的嘴巴是像抹了蜜一般。你好歹也吃兩顆蜜棗,將舌頭潤甜了,好好的回覆一下你母親。」

  郭菀央笑著將蜜棗吃下去了,說道:「寧妃娘娘您奢望了,央央素來是笨嘴拙舌的,母親的言辭本事,是一分也沒有學到的。就是吃再多的蜜棗也沒有用。不過其實母親說的還真的是真話,寧妃娘娘對侄孫女的照顧,那真的與母親差不離的。加上母親與孩兒幾個月沒見,記不起孩兒之前的樣貌了,所以就覺得侄孫女更紅潤了……」

  寧妃笑眯眯的擰了一把郭菀央的小臉蛋,說道:「也難為你了,就怕胡亂說話會得罪母親,竟然這等小心翼翼。這樣看起來,你母親當初果然是虧待你了。」

  一群人都是笑。郭菀央急忙說道:「寧妃娘娘您千萬不要這樣那樣亂說,您這樣說了,母親倒是不至於誤會,但是有外人聽見了,難免要胡亂猜測……」

  一群人笑罷。寧妃使了一個眼色,就見一群宮女都下去了。寧妃又說道:「丁氏,裡頭庫房裡有一些綢緞,你去撿幾匹帶回去,賞賜玥哥兒四匹,其他哥們姐們各一匹,讓娥眉帶著你去選罷。」

  丁氏答應了。

  馬夫人端正了臉色,將郭菀央拉到身邊,說道:「莫要責怪祖母狠心……只是的確苦了你了。」

  郭菀央低聲說道:「孫女不責怪祖母的。」

  馬夫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身為郭家的女兒,既然已經回到郭家,那就與郭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即便出嫁適人,將來郭家屹立不倒,你的日子定然不會難過;如果將來郭家倒了,出嫁女兒也要被夫家欺負……所以祖母才狠下心。」

  郭菀央含笑說道:「祖母言重了。」

  馬夫人撫mo著郭菀央的頭髮,說道:「原先還有些害怕,害怕你不能適應宮中生活。現在看來,你……竟然做得比我想的還要好得多。」改變了臉色,問道:「只是祖母想要問你,當初皇上有為你賜婚的意思,你為何要拒絕?」

  郭菀央抬起頭,說道:「請問祖母,孫女若是如此簡單就答應了,將來青史之上,又該如何記載?」

  馬夫人凜然而驚,說道:「你……果然是如此想?」

  郭菀央的回答很簡單

  ..

  ,但是仔細品味她的回答,卻是絕對不簡單。青史之上,絕對不會記載一個女子……除非那個女子,是后妃的身份。

  甚至,普通的妃子也不能進入青史,除非……這個女子的兒子成了皇帝。

  郭菀央微笑說道:「祖母明鑑,孫女知道,太過易得的事物,往往不會太過珍惜……人同此心。」

  馬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郭菀央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擺出最柔順的神情,說道:「祖母……您只放心。孫女雖然年幼一些,但是也讀了一些書,懂了一些道理……就是前些日子吃了一些苦頭,就長遠來看,這苦頭也是該吃的。」

  馬夫人含著淚說道:「苦了你這個好孩子!」

  又歡喜道:「倒是忘了說一件事了,玥哥兒已經考上秀才了呢……主考大人特特意召見他,說他的文字就是少了幾分老辣而已……天知道,玥哥兒這次考運卻是不怎麼好,老老生病,你母親你姨娘還為她燒了不知多少柱香呢,好在竟然中了。」

  郭菀央心中冷笑。特特意提起我姨娘做什麼?這不是暗示我要乖乖聽話乖乖去勾引太孫做個妃子,免得娘親日子難過麼?當下眼中含淚,說道:「姨娘的身子還好不?」

  馬夫人含笑說道:「你姨娘身子好的。正因為你姐弟都好了,你姨娘才好。今天進宮來,因為規矩,尋常東西不能帶,只能托祖母捎來兩條帕子兩件衣服,等下交給茱萸吧。你姨娘馬上就要生產了,請來的太醫都說了,多半是個男胎。」

  郭菀央含淚謝過了,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想著姨娘畢竟也有幾歲年紀了……」

  馬夫人撫mo著郭菀央的小腦袋,笑著說道:「哪裡有你這麼多心事的!你姨娘年紀如何算得上大呢?想你祖母,三十七了還生了你姑母呢!你只放心,斷斷出不了事情的。」

  郭菀央微笑說道:「想來有祖母坐鎮著,也出不了事情。孩兒在這裡實心實意的做事,祖母這麼定然也能實心實意的對我姨娘。」

  馬夫人笑著點頭,又說道:「眼下卻還有一件事,你蔓青姐姐馬上就要出閣了,你們姐妹一場,到底難得。我方才與寧妃娘娘也商量了,如果有空閒,能否向寧妃娘娘告假,回家一趟。」

  郭菀央知道,這話兒來了。當下皺眉說道:「只怕寧妃娘娘即便批准了,太孫那邊也要回話……」

  馬夫人笑道:「其實若是有心……能將太孫請到郭家來,那郭家更是蓬蓽生輝了。」

  原來竟然是這個意思。

  郭菀央明白過來,心中冷笑。

  按照郭家現在的地位,其實根本沒有必要特意邀請什麼皇太孫。

  想要自己將皇太孫引誘到郭家去,估計是兩個目的,一個是拉近與皇太孫的關係,為將來打好根基;第二說不定是看著自己不是十分保險,想要再弄兩個女兒在皇太孫面前擺擺,上個雙保險什麼的。

  當下只是靦腆的笑了笑,說道:「祖母……孫女盡力而為。只是祖母也知道,這一陣皇帝陛下交了很多任務給皇太孫,皇太孫每日都忙得腳不點地的,孫女……只怕也有些為難呢。孫女盡力就便了。」

  馬夫人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祖母也知道你為難,你只盡力便了。」

  郭菀央見祖母並不十分逼迫,當下才鬆了一口氣。當下又說了一些閒話,卻見丁氏喜滋滋的進來,向寧妃道謝了。

  又說了一些閒話,卻聽見外面有稟告聲:「皇太孫請尚功大人去一趟。」

  寧妃當下笑道:「央央現在已經成了皇太孫的左膀右臂了。」

  郭菀央當下就向祖母告罪。

  郭菀央躬身說道:「這些天皇太孫也賞賜了一些東西,央央本來也是要托寧妃娘娘送回家去給祖母還有母親用的,今天祖母恰巧來了,正是可以省了一重力了。等下孫女就派茱萸送過來。」當下就悄悄吩咐茱萸回屋子收拾禮物。

  到了東宮,卻見朱允炆正笑眯眯的與方孝孺對話。見郭菀央前來,當下就笑道:「你的法子果然管用。方才地方的摺子送上來,一群雞鴨

  趕到田裡,竟然將蝗蟲吃了個七七八八。這幾天又下了一場雨,這蝗蟲再也不能為禍了。想起你是這個法子的首獻者,當下就急急將你叫過來了。」

  郭菀央不覺感動,當下說道:「謝過太孫。」

  朱允炆笑道:「謝孤什麼,還是要謝你才是正經。」微微嘆息說道,「雖然將蝗蟲吃了個七七八八,但是也將禾苗糟蹋的七七八八了。不過現在正是初夏,補種還來得及,應該沒事。」

  方孝孺說道:「太孫放心,出了這等事情,按照法度減免賦稅並給貧民放貸即可。」

  朱允炆頷首。方孝孺就告辭出去了。

  朱允炆笑著對郭菀央說道:「還有一件事。皇上方才下了旨意,詔令諸王之子,一道前往御書房讀書。御書房從此之後人就多了。孤就想問你一聲,你可還願意跟著孤麼?」

  郭菀央略略一怔,問道:「諸王之子?」看著朱允炆端正的臉色,心中又是一陣淺淺的感動。

  他……竟然因為這樣的事情徵詢自己的意見?

  對於朱元璋的這道命令,郭菀央心中有些明白了。朱元璋也是知道自己百年之後可能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的。所以現在終於開始培養孫兒們之間的深厚感情了。男兒們關係四大鐵:一道同過窗,一道扛過槍,一道分過贓,一道嫖過娼……現在朱元璋打得就是第一條主意。

  想起朱高煦,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悸動。想起朱炩,心中又是一陣淡淡的悵惘。當下低眉說道:「服侍太孫讀書,乃是先皇后遺命。如今不得皇帝陛下的聖命,女臣是……不敢抗命的。」

  朱允炆笑起來,說道:「孤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

  當下也沒有其他話。次日早上過去,果然見書房裡滿滿當當坐滿了人。朱炩見郭菀央跟著朱允炆進來,眼睛就往郭菀央身上瞟。朱高煦卻是目不斜視。

  一群人見朱允炆進來,都站起來見禮。朱允炆笑著吩咐免禮,於是坐下,一群人聽黃子澄講課。郭菀央規規矩矩,也沒有多話。

  幾個時辰飛速過去。一下課,朱炩就笑嘻嘻的過來,先向朱允炆見禮了,又說道:「太孫兄長,我想要與央央姐姐說幾句話,不知成不成?」

  他卻是沒心沒肺的模樣。朱允炆微微感到不悅,卻沒有想到其他,只是微笑道:「你們卻是舊識。」

  朱炩笑嘻嘻說道:「正是。當初在遼陽的時候就認識的。那時央央姐姐卻是瘦骨嶙峋的,讓人看著可憐見的……央央姐姐,卻是當初那個減震器的事情……當初我做了幾個,裝了幾輛車,現在又想裝幾輛車,問問你,成不成?」

  郭菀央笑道:「世子殿下您就是想做幾個都不成問題的。我又不想靠這個來掙錢。可惜沒有好鋼,這等東西用鐵打造,畢竟不能用長久。」

  朱炩咂舌道:「可是畢竟要與你說一聲。」

  一群皇孫當下聽聞朱炩說得沒頭沒腦,都是好奇的湊過來。這群人雖然都是少年老成,可是畢竟是少年脾氣。

  朱炩笑嘻嘻的解釋:「大家放心,有了央央姐姐這句話,我多做幾輛車也沒有關係啊……第一輛車定然是送給太孫殿下的,雖然您也不太出門……」接著就將減震器的作用說了。

  一群人都是有些詫異,說道:「這東西果然有這等妙用?我們出門,倒是用的著。」

  朱炩自然是得意洋洋,笑道:「果然……」

  卻聽見一個淡淡的聲音:「即便能減輕車子的震動,對於我們來說又有什麼用場?」

  郭菀央認得,說話之人乃是秦王之子。名字卻是不認得。

  一群人都是一怔。朱炩磕磕巴巴說道:「怎麼沒有用場?」朱允炆卻是將臉色沉下來。

  秦王之子淡淡說道:「居住京師之中,也不隨意出京。統共才這麼一點地方,又沒有其他事務,又不趕時間。車子若是震動,那就走慢一點得了。若是還嫌棄,盡可叫轎夫。減震器不減震器,又有什麼關係?」

  這句話簡直是說得赤果果了。御書房之中,當下寂靜無聲。

  所有的皇孫都凝聲屏氣,連大氣都不敢喘。

  空氣一片僵硬。

  片刻之後才聽見朱高熾哈哈一笑,說道:「三弟這話說得……太過寒磣人了。難不成咱們天潢貴胄,連乘個車子都要節約不成?」

  朱允炆也哈哈一笑,說道:「雖然皇上崇尚節儉,但是我們也不能太寒磣了。坐個華麗的車子,也不算什麼事兒……」

  卻聽見另一名皇孫說道:「若是這東西果然能減少震動,小弟卻是想,能派上大用場的。」

  眾人都是一怔。那皇孫笑道:「也不算太大的用場。每年往邊疆運送東西,都會因為震動劇烈而產生損失。或者是車子散架了,或者是貨物翻倒了……每年送到邊疆的東西,十停裡面到了七停已經是極好了。若是能減少震動,貨物能少損失一停,不算極大的功勞?」

  眾人聽得明白,朱允炆當下笑道:「十三弟果然想得周到。」

  聽見朱允炆稱讚人,當下一群人就有幾個眼睛裡冒火。當下卻聽見一個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十三兄長想得自然周到。我們原先是想,邊關貨物運送,左右不過糧草還有一些弓箭兵器,都是耐震的東西,哪裡會想到有這麼大的損失呢,現在才想起來,原來這瓷器什麼的,都是不耐震的,送到邊關,十個裡面破掉七個也是有的,算起來這個損失就大了。」

  聽聞這樣隂陽怪氣的說話,那個排行十三的皇孫登時大怒。漲紅了臉,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

  郭菀央聽得明白,原來這是暗刺那個十三皇孫那邊走私的。現在大明正與蒙古交戰,都是禁絕民間貿易往來的。但是私底下的交易卻是難免。別的且不說,大明需要馬匹皮革,而蒙古的一些部落也需要絲綢瓷器。尤其是瓷器,在中原不值錢的東西,運到北方卻是能翻上幾番。

  卻聽見朱允炆若無其事的笑道:「正是,瓷器之類的卻是損失大了。雖然北方將士對瓷器的需求量少,但是能少損失幾個也是幾個……不說這個了,今天孤吩咐御膳房送御膳過來,我們就去用膳?」

  竟然輕輕將這頁揭過了。

  一群人等著火山爆發,卻不想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有些人就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郭菀央心中暗笑,這些天潢貴胄,說起來高貴,但是爭鬥起來,與郭家的一群女兒相比,其實也沒有多少高明之處。

  卻又對朱允炆有些不解,難不成朱允炆真的這麼慈善,就想著息事寧人不成?否則這個理由發作起來,又是一個收拾諸王的好藉口啊。

  朱允炆要安排一群人用飯,朱高熾就領頭笑道:「皇太孫有命,焉敢不從。」

  朱允炆又對郭菀央笑道:「你也一道去?」

  郭菀央躬身說道:「回太孫。女臣今天已經告假,準備回家。」

  朱允炆詫異道:「你要回家?」

  郭菀央說道:「女臣昨天得到消息,說是姨娘生產在即。又有嫡親姐姐,馬上就要出嫁。所以寧妃娘娘昨天就准了假,女臣打算今天就回去一趟。」

  卻聽見朱炩嘻嘻笑道:「好啊,你要回家,要麼我等下出宮也與你一道去你家?好些日子沒有與你弟弟說話了,好歹也與玥哥兒說說話……」

  郭菀央微笑道:「殿下說笑了。殿下想要駕臨郭家,要見臣弟,何時不可?」

  卻聽見朱高煦說道:「說起來,我與玥哥兒也好一陣沒見了,要麼一道去見見也好。」

  郭菀央一怔。

  接著聽見朱允炆的聲音:「既然這樣……越性就一道去罷。今天是休沐日,讀完書左右無事。」

  郭菀央怔住了。

  雖然說郭菀央也曾想過要想辦法將朱允炆帶到郭家去敷衍一下,但是想來想去覺得此事就是提出來也只是在朱允炆麵前徒惹沒趣而已。再說她對朱允炆,總是有幾分心懷歉意,因此也不願意利用朱允炆來敷衍馬夫人。何況自己對朱允炆是真的毫無感覺,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外人加深這個印象?

  只是自己的兄弟娘親還在郭家,總要想辦法將他們挪出來才好。

  現在卻驀然聽見朱允炆說出這句「越性就一道去罷」的話來。雖然正中了自己的心思,卻還是難免有幾分詫異。隨即明白過來,朱允炆…

  …是不想給自己與朱炩單獨相處的機會。或者是擔心自己與朱炩之間發生什麼?

  這種明白,讓郭菀央的心中竟然有幾分苦澀。眼睛看著朱高煦,後者卻是若無其事。

  就聽見朱高熾笑道:「弟弟說的是極。果然是左右無事……大家就去叨擾武定侯一場如何?武定侯當日與我等父王共事,也算是故交。」

  一群皇孫紛紛贊同。即便有幾個心中有疙瘩的,也未免好奇起來,想要一起去看看,這四個皇孫一道去郭家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雖然聽說過一群人一道上郭家求親的笑話,但是一群豪門公子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一群皇孫真的是為了一個庶女而爭風的。現在也見到這個庶女了,年紀幼小,相貌也只是中上,絕對不是所謂的禍國殃民的料子。所以好奇心全都上來了。於是,大家就一道去罷!

  既然上郭家,朱允炆又吩咐貼身太監,準備幾樣禮物,等到時也好送送人。其他幾個人見太孫如此吩咐,當下也忙開了。郭菀央忍不住抿嘴微笑,若是這樣多來幾次,自己家只怕要發財了。

  於是,出了宮門,朱允炆帶著郭菀央乘上馬車,其他諸人就上了馬。因為未曾稟明皇帝,不敢擾民,一群人都是微服出行。這樣到了郭家角門之外,守門的郭成見到排在前面的朱高煦,就笑著迎接上來,又急忙吩咐其他人進內傳話:「傳話進去,就說燕王二公子到……」話音還沒有落下,卻見車帘子打開,郭菀央笑著跳下車來。當下又是驚喜,說道:「竟然是七小姐來了……」卻聽見七小姐說道:「皇太孫帶著諸位皇孫一道光臨,快快吩咐開了中門。」

  說著話,郭菀央側身,就扶著朱允炆下了馬車。

  天哪……郭成看著一群人,原來……竟然都是皇孫?自己家小姐居然與皇太孫一道乘馬車過來?當下急忙吩咐:「快開中門,快去稟明老夫人……」

  卻聽見朱允炆笑著吩咐:「我們都是微服,開中門就免了,直接從角門進去便了……」

  卻聽見裡頭傳來聲音:「太孫與諸位皇孫大駕光臨,如果不開中門,怎麼能說得過去?」

  卻是郭英帶著兩個兒子,迎出門來,對著朱允炆,就要大禮參拜。

  朱允炆忙吩咐太監扶著了,笑著說道:「這事卻是孤魯莽了,竟然不告而來,還望老侯爺不要見怪才好。」

  郭英急忙說道:「太孫殿下大駕光臨,老臣是實在想不到。歡喜都來不及,太孫這話卻是折殺老臣了。」

  說著話,又請太孫上馬車,上前面正門。卻聽見朱高煦笑嘻嘻的說道:「老侯爺,您也別客氣了。我們都是微服出來的,一群人杵在門口也不好看,既然太孫殿下客氣,您也不用再讓太孫殿下為難了……」下了馬,笑嘻嘻的就往角門裡面闖。既然有人帶頭,一群皇孫鬧哄哄的,全都往裡面走了。郭英無可奈何,當下只能笑道:「皇孫殿下這等恩遇,著實讓老臣惶恐……」

  朱允炆也笑著往裡面走。郭英忙陪著笑跟著。

  郭菀央冷眼看著,看見朱允炆眼角閃過的一絲不悅。當下隱隱知道朱高煦這般無法無天的意思。朱高煦……在通過這些小細節,來試驗朱允炆的容忍度呢。

  如果朱允炆能容忍,那麼……燕王或者還有全身而退的機會?不用孤注一擲的造反?

  只是朱允炆實在不是一個很能容人的主啊。

  郭菀央嘆息了一聲。

  將皇孫們引入正堂,請皇太孫坐了首位,郭英自己坐在末座相陪。又將一群孫子都叫出來相見了。郭菀央與郭玥遙遙相見,見弟弟又清瘦了一些,不免有幾分心疼。卻又不能公開交談,只能用目示意。

  馬夫人帶著幾個媳婦也穿上正式的服裝上來相見。皇太孫笑著站起來,虛扶了一把,問馬夫人:「老夫人,一路進來,見府中張燈結彩,卻是有什麼喜事麼?」

  馬夫人恭恭敬敬回答:「皇太孫見問,怎麼敢不回答!不過是家中一個嫡孫女,馬上就要出嫁,因此做些準備罷了。」

  朱允炆笑道:「這倒是湊巧。卻不知是與哪一家結親?」

  馬夫人略略有些澀

  然,說道:「不過是與一家鄉下人家罷了。世代務農,祖孫三代並無任何官職。不過是我們家見孩子忠誠誠懇,因此就定下了親事。」

  朱允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老侯爺老夫人果然不同尋常,竟然想得如此明白……不過你們卻是勛貴之家,女兒難道沒有意見?」

  皇太孫這話問得隨意了。不過問得越隨意,郭英夫妻就越高興。當下就仔仔細細的將親家的情形說了,又說道:「女兒也是懂事的,知道父母都是好意。親家以及孩子,為人都是非常誠懇能幹的,那孩子現在是廩生,每次考試都是第一等的,若是順利的話,今年也能考上舉人了。」

  郭菀央這才隱隱有些明白祖母他們的真正心思。馬夫人要自己將皇太孫引來,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要向皇太孫推薦自己的親家,順帶著向朱允炆表示自己絕無拉幫結派結成朋黨的心思。嫡孫女都嫁給一個平民了,郭家還能怎麼著?

  朱允炆笑著問了,又吩咐貼身太監:「等回去,請太孫妃送一些賀禮過來。」又問道:「孤聽聞郭尚功的父親,又即將有弄璋或者弄瓦之喜了?」

  馬夫人笑著回答:「產期也就在這一兩日了。」

  朱允炆笑著吩咐小太監將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說道:「也沒有什麼,就給孩子準備了一個護身玉鎖,待出生之後佩戴罷。」

  馬夫人忙謝過了,又吩咐將水芸香給叫來,面見太孫謝恩。朱允炆笑著說道:「身子既然沉重了,走動也不方便,這就算了吧……郭尚功,孤也不用你服侍了,你只管進去與你姨娘還有姐妹說說話吧。」

  郭菀央謝過了,辭別了祖父母還有母親,就自己下去。回到水芸香屋子,水芸香早就得到消息,扶著門等著了。水芸香又絮絮叨叨問了很多宮裡的情況,郭菀央一一回答了,又叮囑母親凡事要小心。母女正說著話,卻聽見稟告,原來是郭蔓青與郭撬氐紉蝗航忝美戳恕o嗉質潛鷯幸環蕩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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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說了一些話,郭菀央就提議去看看郭蔓青的嫁妝。郭撬匭φ潰骸岸噶嘟憬閽都蓿旨薜夢耍虼死獻婺敢卜願潰拮幣褚恍n頤且慘壞廊タ純矗萌萌蘸笠部梢員榷員榷浴咼妹萌詞遣揮玫p牧耍蘸蟪黽蓿勻揮泄諧鑾絞焙蚍綣餘懦。際俏頤羌安簧系摹!?br/>

  郭蔓青笑道:「好歹嚼什麼舌根子。三叔父三叔母都是能掙錢的,你又是嫡出,將來能虧了你麼。別的且不說,就是三叔母給你的私房,也夠你花用一輩子了。」

  於是一群姐妹就去了後園。前面就是郭蔓青的居所了,這時卻聽見前面傳來男子的說話聲。接著就看見前面樹叢之中有人影憧憧,卻是郭玥兄弟帶著一群皇孫游花園。

  郭菀央跺腳說道:「這幾位兄弟,既然帶皇孫游花園,又怎麼不派人告訴我們一聲。我們若是魯莽了,少不的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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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蔓青卻是說道:「若是主動見過,未免又給人留下口舌。」

  郭菀央心中暗笑,只是一時卻是拿不定主意。正在這時,卻聽見前面有分花拂柳的聲音,又聽見朱高煦的聲音:「玥哥兒,你腳步倒是很快,居然走到這邊來了……」

  說著話,朱高煦的身子就露出來了。郭家的一群女兒都是一怔,想要躲避卻是來不及了。

  朱高煦的目光,正與郭菀央的目光對上。兩人目光一定,隨即若無其事的閃開。郭菀央就笑吟吟說道:「我家園子也不算大,幾位兄弟又是全程相陪,二公子怎生就迷路了?」轉頭向幾位姐妹介紹道:「這位就是燕王府的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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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煦也想不到郭家的六姑娘竟然如此,神色之間竟然略略有幾分尷尬,隨即含笑回禮。

  既然有了郭撬刈隼櫻蝗汗媚鋃加脛旄哽慵窳恕r裁揮釁淥埃蝗喝司捅蟣蠐欣竦姆摯旄哽鬩滄約夯厝舜災腥ァ?br/>

  看完了嫁妝,那邊也傳過話來。卻聽見那邊傳來了消息,卻是郭菀央舊日的丫鬟蘭葉聽聞舊主回家,竟然帶著禮物前來探望。郭菀央不覺笑道:「這蹄子的耳朵倒也靈光。」

  郭蔓青笑道:「倒不是她耳朵靈光,是我想著你們主僕一場,現在相見不容易,因此特特意叫她過來的,順路幫你討要一點禮物回來。」

  郭菀央笑道:「好姐姐,您倒是算盤算得門兒精,人家說起來,就說我們郭家如此苛待下人,人家都自立門戶了,還想這要盤剝人家呢!」

  一群人都笑起來,其實郭菀央也知道,郭蔓青是想趁著自己難得回宮,將蘭葉叫過來,一起將帳目的事情報告了。

  果然,蘭葉還沒有到達後園,前面又傳來消息,卻是郭琅帶著郭蓮珠一道上這邊來了。

  幾個人說笑了一陣,郭蔓青就想了個理由將郭撬毓鏘愎沾浯蚍⒆吡耍蝗喝斯仄鵜爬矗曬諾逆宙紙四扛惚恕?br/>

  卻原來這麼兩個月的功夫,這房子還沒有建好,邊上的地皮竟然漲價了。郭琅等人眼看著就有錢可以掙,但是卻又不知是不是馬上將地皮脫手。因此就找郭菀央來商量。

  郭菀央笑道:「這地皮不必急著出手。我們先將房子建好了,將生意做出來了,門前門後還要留出大塊地方來停車馬呢,這是其一。第二呢,生意做出來了,地皮將來還會漲價,卻是急什麼……好歹先壓上一兩年,諸位姐姐不會這麼急著掙錢吧?」

  一群人都是笑了。

  計議已定,當下郭菀央就隨著朱允炆回宮,一群皇孫卻各自回各自的府邸。

  回去的馬車上,郭菀央向朱允炆鄭重道謝了,說道:「多謝太孫。」

  朱允炆眯著眼睛笑道:「你卻謝我做什麼。」

  郭菀央低聲說道:「太孫特特意提了這麼一句,從此我姨娘在家中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朱允炆嘆息說道:「你既然實心實意的為我做事,這麼一點恩惠都不給你,孤豈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麼。」

  沉吟了一下,說道:「今天散學的時候,你也聽見了那些瓷器的話……你可有什麼想法麼。」

  郭菀央低頭說道:「這些事情,女臣卻是不懂。女臣在遼陽的時候,隱約也知道,邊關將士的生活,那是極其苦的。」

  雖然說「不懂」,但是後頭這句話,卻是表明郭菀央的態度了。其實郭菀央也不能多說什麼,難不成告訴朱允炆,靠著朝廷給的那一點糧草,邊關將士連養活自己也不能夠,所以即便是鎮守邊關的將軍,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士兵們走私來養活軍隊及家眷?再說下去,只恐將遼王也牽涉進去了。

  朱允炆皺眉說道:「國法如山。」

  郭菀央低聲說道:「只恐動作劇烈了。朝廷震動。」

  這句話就算是威脅了。只是朱允炆似乎聽不懂這樣的威脅,當下只說道:「如果這樣輕輕放過,只恐人人都將國法視作無物。」

  郭菀央突然明白他的意思。現在還有朱元璋來當政,如果藉助朱元璋之手能給邊塞諸王一個警告的話,將來他主政或者能輕便很多。只是朱允炆到底將事情看得簡單了。

  如果是尋常將軍犯了者這等走私大罪,朱元璋自然下手不饒。但是如今鎮守邊關的乃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舐犢情深的朱元璋,是絕對不會讓朱允炆如願的。朱允炆打得如意算盤多半要落空。還要給朱元璋增加一個壞印象。

  何況這事情乃是當眾揭發。有耳朵的人都聽見了。哪個皇孫與父王沒有聯繫?只怕現在警告通知都已經在路上了。等朱允

  炆稟明朱元璋去查,只怕什麼都查不出來。

  平白的落下了很多怨恨。

  郭菀央不再說話了。此後無事可記,郭菀央每日陪著皇太孫讀書,看著一群皇孫同窗努力,其樂融融。

  此後事情如郭菀央所料。朱元璋果然派人私下去查走私之事,只是邊塞諸王有了準備,自然是毫無所獲。朱元璋將孫兒叫去狠狠斥責了一頓,具體內容郭菀央不知,但是從朱允炆臉上的神情看出來了。朱允炆也沒有多話,只是對郭菀央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悔不該不聽你的話!」

  郭菀央說道:「太孫既然執掌國柄,當然不能坐視不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只是郭菀央這樣不痛不癢的勸慰顯然不起任何作用,皇太孫好幾天鬱鬱不樂。這些也就罷了。

  郭家消息傳來,水芸香又生了一個兒子。忽忽到了九月,就是秋闈之期,郭玥去參加考試,竟然險而又險的成了舉人老爺。

  郭菀央雖然歡喜,卻又禁不住默默嘆息。旁人不曉得,自己卻是知道的,這次秋闈的主考,又是黃子澄。弟弟的學問自己也知道,這幾個月進步再快,也達不到馬上中舉的地步。不過是黃子澄賣了朱允炆一個面子,而朱允炆又施加給自己的一個恩惠罷了。

  皇帝見到郭玥的名字,倒也歡喜,於是又召見了郭玥一回。郭玥雖然有幾分膽怯,但是回話條理也還清楚。皇帝勉力了一番,又有賞賜。

  宮中的日子沉悶而冗長,除了每天陪著朱允炆讀書的時候。每天不經意之間都能看到朱高煦的眼神,極其隱蔽的,卻又極其關切的。郭菀央決定都視而不見。

  只是那顆已經被自己決定埋藏起來的心,竟然又有些蠢蠢慾動了,似乎有些破土而出的意思。

  當初既然不敢護著我,那麼……有再多的關切有什麼用呢?

  入了冬,朱允炆身上的擔子突然重了起來。卻是皇帝猛然之間又將很多任務壓到他身上……皇帝身子不好了。

  畢竟是靠七十歲的人了,今年又遭受了喪偶之痛。

  郭菀央這邊事情也猛然多了起來。因為有十個板子的事情在先,朱允炆也不會公開主動與郭菀央談論政事,只是郭菀央在朱允炆身邊呆著,稍微用一下耳朵,就知道正在發生什麼。

  宮中的氣氛猛然緊張起來。

  過了小寒,皇帝頒下了旨意:冬天天氣寒冷,諸位皇孫進出皇宮不便,課程暫停。聽見旨意,幾個年幼的不懂事的皇孫就大呼萬萬歲,興奮之色形於言表。幾個年長的皇孫卻對望了一眼,面上帶有憂色。

  郭菀央不敢說話,只能在自己的本職範圍之內做好準備。

  皇孫的課程停了,皇太孫的課程沒有停。這天郭菀央陪著朱允炆來到御書房等候,卻等了半日也等不到黃子澄或者方孝孺。過了好久才見羊得草匆忙前來傳話:「皇上宣黃大人與方大人前去,請太孫自己讀書。」

  說完,又匆忙走人了。

  郭菀央與朱允炆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是不能掩飾的擔憂。

  御書房之內寂靜無人,只有兩人微微喘息的聲音。

  朱允炆突然伸手,將郭菀央抱住。

  郭菀央吃了一驚。朱允炆的喘息聲劇烈起來,他低聲說道;「央央……我好怕!」

  他稱呼她做「央央」。他稱呼自己做「我」。這樣的稱呼,在兩人之間還是第一次。

  郭菀央聽見了朱允炆的心跳……那心跳雜亂無章,正訴說著主人的緊張與慌亂。

  郭菀央驀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滄桑與悲愴。面前這個人是皇太孫,被皇帝選中的繼承人。但是面前這個人……卻依然是一個未曾長成的少年,如果是現代,他頂多也就是一個高中生!

  然而,這個高中生,卻馬上就要接收一個帝國。

  儘管這個高中生在不同一般的環境中長大。儘管這個高中生比尋常人都要早熟。儘管這個高中生很早之前就為這個宿命做好準備……然而當這一切真的到來的時候,這個少年依然還是無法承受這等沉重的分量!

  所以他緊緊的抱住了自己。這個與旖旎無關,他只是在慌亂之際本能

  的去尋找一點溫暖,就像是溺水的人本能的抓住一根浮木一般。

  郭菀央伸手,輕輕拍著朱允炆的脊背,說道:「皇太孫殿下……請不要慌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朱允炆低聲說道:「可是我還是怕……我還是怕!」

  他重複說著這幾句話,郭菀央低聲說道:「太孫放心,您有很多的忠臣,一切……都不會發生。」

  就在這片刻之間,郭菀央恍惚覺得,身材矮小的自己成為了家長,而身材高大的朱允炆,卻變成了一個三尺幼兒。

  她輕輕的安慰著這個慌亂的少年,聲音溫柔而平靜。朱允炆漸漸的平靜下來,低聲說道:「是……孤不能慌,孤如果慌了,這天……真的塌了。」

  正在這時,郭菀央聽見外面響起了咳嗽聲。

  兩人都是一驚,隨即鬆開了手。朱允炆喝道:「什麼人?」

  門開處,卻見一個人影遙遙而來,躬身見過皇太孫,說道:「昨天也曾接到皇上聖旨,得知今天停課。只是想著皇上雖然體恤孫輩,想要孫輩不至於太過勞苦,但是身為孫輩,卻是聽著聞雞起舞的故事長大,心中想著今天天氣也不是太冷,於是就過來了……」詫異道:「難道先生不在麼?」

  朱允炆看著朱高煦臉色,後者臉上是一片純然無知。心中略略放鬆了一些,說道:「既然皇上預先有過吩咐,你在家中讀書,也是一樣的。」

  朱高煦含笑說道:「不一樣的,自己在家中讀書,畢竟少了一個先生傳到授業解惑。讀著倒是有趣了,正是盲人摸象,不知整體。所以還是過來了……卻不想空走了一趟。皇兄也是來讀書的麼?」

  朱允炆淡淡笑道:「過來讀了一陣書,畢竟少了先生教導,竟然有些索然無味。」

  正在這時,卻聽見有太監前來,傳話說道:「皇上請皇太孫上前面去議事。」

  朱高煦眉毛挑了一挑。朱允炆對郭菀央笑了下,說道:「你就不擔心?」

  郭菀央送朱允炆遠去,轉身對著朱高煦微微一躬身,說道:「二公子殿下不知是否要進去讀書,還是就此回程?」

  朱高煦微微笑道:「既然沒有人讀書,我還在此地作甚?不過既然有閒暇,正巧去看看碩妃娘娘。或者正巧可以同路?」

  郭菀央道:「下官卻是有事在身的人,及不上二公子有閒暇。雖然說可以與二公子同路,但是下官腳步匆匆,只恐二公子追隨不上。」盈盈一躬身,竟然就打算先去了。

  朱高煦身子一側,卻正擋在郭菀央的前面。郭菀央眉頭皺了皺,說道:「二公子,請您讓開。或者下官等二公子先行?」

  朱高煦咬了咬嘴唇,終於說道:「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郭菀央看了一眼外面。外面並沒有人,只有朱高煦的一個跟班。當下淡淡說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二公子當然很清楚。」

  朱高煦咬牙說道:「你是張輔的未婚妻子!」

  郭菀央翻了翻眼睛,說道:「這與二公子無關。」

  朱高煦怒道:「張輔是我家的人!」

  郭菀央淡淡說道:「錯了,張公子是朝廷的人。雖然在你燕王府做事情,卻是在為朝廷效力。」

  朱高煦怒道:「可是……即便是在為朝廷效力,他……也不會容忍你……與皇太孫……這般!」

  郭菀央猛然怒道:「少拿張輔做藉口說這個說那個。當初如果不是你逼著張輔前來求親,會有今天這檔子事情?你想要用張輔做緩兵之計,張輔聽你的了,我也聽你的了。可是後來……你卻將我推進了皇宮!你很寬宏,你很偉大,你很能放手,你讓我得償所願……然而朱高煦,你想過沒有,郭菀央雖然年紀小了一點,卻也是一個有腦子的人……我不樂意你這麼寬宏,我不樂意你這麼大方!當初說好的事情,你說不作數就不作數了……你要將我兄妹置於何地?」

  郭菀央猛然發怒,朱高煦怔住。空氣似乎凝注了,被兩人對視的目光給凝注了。

  朱高煦的身子微微顫抖,他沒有說話。

  郭菀央的身子微微顫抖,片刻之後,眼淚慢慢的從眼眶子裡滿溢

  出來。

  朱高煦猛然伸手,將郭菀央抱住。

  郭菀央的身子猛然僵硬,而後,她也伸手,將朱高煦的身子抱住。

  少年的身子很冷很冷。少年不健壯的身子……竟然有幾分瘦削的模樣。隔著厚厚的衣物,郭菀央抱住了少年的身子,甚至能觸摸到對方的肋骨。

  朱高煦的眼淚,落在郭菀央的肩膀上。他低低的說道:「我總以為……我能做得很好,我能做得很好!我能讓你滿意,讓你快活,讓你得償所願……只是我沒有想到,你根本不樂意……我竟然錯了,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應該帶著你私奔……是,私奔回燕地,誰管誰呢!」

  郭菀央嘴巴扯了扯,她想笑,但是卻又笑不出來,低低說道:「你不用懺悔,這些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我有野心,我希望能進宮,能在更廣闊的天地里表現自己。可是我很理智,我知道既然決定跟隨你,就不能進宮……於是我將難題交給你。那時我心底真的不知道希望你怎樣選擇……然後你選擇讓我進宮。我不知道是喜悅,還是悲傷……我喜悅能有一片新的天地,我悲傷卻是因為你居然捨得放棄我……我以為你會說出讓我做內應什麼的話來,可是你一句也沒有說。」

  少年的聲音,也很艱澀很艱澀:「是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都知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也知道你會因為我的放棄而不快樂……我總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能接受這一切,你也能接受這些。只是我沒有想到,大半年過去,我……依然會嫉妒你與皇太孫在一起,而你……依然是這樣!」

  兩人的心跳,慢慢的合在一起,慢慢的合二為一。世界很靜很靜,時間很慢很慢,慢的幾乎讓人以為,這一抱就是天長地久。

  朱高煦鬆開了郭菀央,低聲說道:「聽聞你在皇上面前發誓,此生不婚的消息,我就知道我錯了。今天的事情……是我魯莽。」

  郭菀央鬆開了朱高煦。少年的臉上,有著異樣的潮紅。低聲說道:「太孫是害怕了。與你害怕一樣,他也害怕……所以他抱住了我……他只想要尋找一點安慰。」儘管朱高煦並沒有盤問的意思,但是郭菀央還是很自覺的解釋了一下。手中似乎捧著一塊珍寶……那個丟了很久卻終於找回來的珍寶。或者說,這塊珍寶從來沒有丟失過,只不過是放在心底的某個地方,自己不願意將它捧起來而已。

  悠悠嘆息了一聲……自己這輩子,似乎是……陷落了。

  朱高煦沉吟了一下,說道:「大家都害怕……只是這局棋,竟然是誰都無法解開了……除非皇帝陛下……」

  郭菀央不語。是的,這局棋只有皇帝陛下能解開,可是只有皇帝陛下再活三十年,才有解開的可能!

  至於現在,即便皇帝陛下想要解開,也解開不了。

  老天爺也不再給皇帝陛下時間。

  按照原來的歷史,皇帝陛下或者還有幾年的時間。可是現在看來……歷史或者已經改變了。

  朱高煦注視著郭菀央:「不管你怎樣選擇……我都尊重你。張輔……也尊重你。或者你還是留在宮中最好……宮中或者是最安全的地方。」

  郭菀央微微嘆息,搖頭,說道:「你已經替我做出選擇了,卻說要我自己選。」

  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想要跟你要一個請求,你答應不?」

  朱高煦奇道:「你倒是想要什麼請求?」

  郭菀央道:「如果……將來兩虎相鬥,你……能不能放過……太孫殿下一命?」頓了一下,說道:「只是一命而已。」

  朱高煦目光定住。片刻之後才說道:「你說這樣就這樣,我盡力向父王懇求。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們能勝利?就目前的局勢而言……我們失敗的可能性比較大。」

  郭菀央輕輕說道:「太孫生性遲疑。」又咬牙說道:「來日我也一定盡力向太孫懇求,讓他……手下也留情!」

  朱高煦哂笑,說道:「只恐太孫不能自主。他手下的臣子多呢。」

  郭菀央倔強的說道:「我能做到的。」

  朱高煦驀然怔住。眼睛注視著郭菀央,伸手將郭菀央的小手握住。說道:「我相信你能做到……只是你不要委屈了自己。」

  郭菀央的手冰涼。朱高煦的手也冰涼。只是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有了別樣的溫度。

  郭菀央誠懇說道:「你放心,郭菀央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絕對不會委屈了自己。」停頓了一下,說道,「相信我,相信皇太孫殿下……只要有人在他耳邊嘮叨幾聲孝悌,他……或者就能改變主意。」

  外面的跟班咳嗽了一聲。朱高煦鬆手,離開。郭菀央裝模作樣收拾了一下東西,也離開。

  只是腳步卻突然變得有幾分輕捷了。外面風很冷,心卻很軟和。

  只是想著即將到來的疾風暴雨,未免又緊張起來。

  前面的道路突然被人擋住。卻是兩個穿著青衣的女官,臉上帶著冰冷的笑意,說道:「見過尚功大人。」

  郭菀央心中一個激靈,含笑讓過,說道:「兩位女史,尋找我來,卻有什麼要事?」

  其中一個女官笑道:「卻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不過是我們太孫妃,要與郭尚功說兩句話而已。我們太孫妃現在就在寧妃娘娘處,請郭尚功一道去寧妃娘娘宮中說兩句話。」

  去寧妃宮中?

  郭菀央相信太孫妃不會對自己有太多的好意,但是去寧妃宮中又讓她摸不著頭腦。

  作為太孫妃,要收拾一個小女官,那是易如反掌。但是由於郭菀央的特殊身份,即便是太孫妃也難以輕易下手。寧妃與郭菀央關係更是非同一般,要郭菀央與寧妃宮中……莫非不是歹意?

  竟然猜不出來意了。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於太孫妃馬氏,郭菀央是不太在意的。當下就隨著兩個宮女,前往寧妃宮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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