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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2:27:06 作者: 旅者的斗篷
她記憶缺失,這種戲對她來說無比新鮮,恰如小孩子初次看話本,一笑都酥了。
台上梁山伯捏著嗓子發問:「英台非是女兒身,為何耳垂有環痕? 」
鏘鏘鏘,蹬蹬蹬,
英台聲色迤邐,怪罪他「前程不想想裙釵」,山伯答「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潤潤看得頗為代入。
梁祝化蝶,她從前也對蝴蝶十分痴迷的。
陛下來到,手中佛珠的穗剮了剮她雪腮。潤潤被打斷,無情無感地望向他。
他道,「該用午膳啦,下午再看。」
潤潤道,「這戲好看,我想看完。」
為何好看呢?
因為共情,她覺得佳年和她也是一對苦命鴛鴦,梁山伯與祝英台。
當然,她現在隱隱意識到陛下不是佳年了,她的佳年指殘缺記憶中那個「佳年」,答應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佳年。
那個佳年現在未知到哪兒去了,著實好生懷念。
她對陛下的記憶為零,陛下於她來說完全是陌生人。
陛下琢磨著,潤潤之所以對這場戲感觸如此之深,是怕他納新妃之後,她自己的命運也變得悲慘。
他陣陣酸心,半晌又感到喜樂、溫暖。潤潤到底還是在意他的。
「潤潤……」
再憐惜,他也不能答應她鹿車共挽。
她出身低微是一回事,饒她是名門貴女、他封她做了皇后,他作為皇帝,今生也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
綿延皇室後嗣,原為他的責任。
潤潤避開他的手,從他身邊離開。
秋風一盪,陛下懷中空空。
她的眸光,死水無瀾。
仿佛在說,你有別人,我也會有別人。
是在無言和他對抗。
陛下百味交集,冰冷的眉梢沉了沉,
那股微苦心痛的感覺越發強烈,
薛昭容。
他真想警告她一句。
僵持片刻,陛下克制住內心情緒。
他也坐下來。
既然她要看戲,那他便隨她看,左右午膳什麼時候用都行。
他的一舉一動皆凝注了對她的關注與在意,她怎麼就看不到。
台上還在演大戲,潤潤玩著手中玉佩,表情單純而恣睢,不再聽了。
剛才說要繼續聽戲的是她,現在神思游離的也是她。
仿佛戲只適合一個人聽,陛下來了,壞了興致,索然無味。
陛下滿不是滋味,像個闖入者,局外人。
可笑。皇宮,那是他的家。
他也沒心思聽什麼戲,單手支頤冥想著,該怎麼挽回和潤潤的關系。
他要娶別的妃嬪,她定然是生氣了。
陛下心想,自己現在做什麼居然要和一個無任何出身、背景的昭容解釋。
他當然有辦法整治人,強硬摧折,零碎折磨,前幾日還剛剛教了檀庭怎麼對付張佳年。
對張佳年他可以隨心所欲,可對於潤潤,打怕壞了罵怕哭了,任何招數在她身上一概失效。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無力感,時不時做夢也會夢見,潤潤會再次長出翅膀從摘星樓上飛走。
陛下覺得自己好卑微,苦笑,卻又無可奈何。
他自己上趕著卑微的。
半晌,潤潤說她餓了,要去用午膳。
陛下剛要道「好」,和她同去,潤潤卻先福一禮,和侍女自顧自走了。
陛下啞然。
剛才他來時是不是說過,特意找她用午膳的。
真是……越來越放肆。
回頭望向潤潤離去的身影,那麼利落那樣無情,毅然隔絕,界限劃得分明。
除非他糾纏不休地去抱她、親她,否則她永遠對他這麼一副態度。
那秀色的背影仿佛在說,
謝郢識。我不要你了。
在他最愛她的時候。
·
皇后娘娘病得很重,藥石罔極。
當初潤潤入宮時,皇后還坐在鳳座上受眾妃朝拜。將近一年過去,身子骨虛脫如此。
夏末秋至,又一年的秋狩快到。
皇后身體欠安,陛下叫她留在宮裡。左右今年的秋狩陛下也沒準備大辦,例行祖宗公事罷了。
皇后娘娘咳血,幽居鳳儀宮中,連吃飯飲食都很費勁兒。
見陛下駕到,顫顫巍巍欲起身,「陛下……臣妾……」
陛下快步上前,道:「你身體虛弱,無需如此。」
皇后襄助過他許多,登基、斗竇氏均有她的一份功勞。多年來,他和皇后已經活成了親人。
皇后倏然緊握住陛下的手。
陛下一滯,下意識抽出。
皇后卻猶死死抓住不放,指甲差點陷入陛下手腕,她滿泡眼淚,苦苦肯求,
「若臣妾撒手人寰,求陛下千萬答應臣妾,立臣妾的小妹為繼後。」
皇后當年是養在陛下的母后膝下的,母后曾對皇后家族大恩,皇后嫁給陛下,給他當了多年的工具人,為了報恩。
如今這恩情還要繼續報下去。
她嫡妹和她一母同胞,出身同樣高貴,今年只比潤潤大一歲,是做繼後的最好人選。她雖死了,還有嫡妹繼續侍奉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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