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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1:00:45 作者: 我算什么小餅乾
    S級雄蟲的治癒能力不該是這樣的。

    身上的痛楚讓諾維爾有點恍惚,再加上失血過多,他的體溫降的厲害,於是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受的傷太重,治癒能力跟不上,加上反覆激發潛力,他降級了。

    諾維爾拔出腿上繫著的匕首,在手腕上刺了一刀。

    鮮血噴濺而出,足足過了半分鐘,才緩緩止住。

    諾維爾盯著那塊傷口,面上無悲無喜。

    這也不是A級的治癒能力……他降成了B?

    諾維爾站起來,微微搖晃兩下,他已經很難獨立站立了,只能撐著指揮所的斷壁殘垣站起來,然後他點開光腦,對著那一小片輸入的光標發呆。

    片刻後,他輕輕點擊楚辭的名字,按開編輯鍵。

    他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最後閉上眼睛,點擊發送——

    「雄主,如果還有雄保會的電話,請您接了吧。」

    這個舉動似乎抽乾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諾維爾沿著牆壁坐下來,開始呆呆的看著一整片廢墟。

    這是第一軍的駐地,但是現在……還有幾個活人?

    諾維爾不知道,他孤身一人坐在斷壁殘垣中,看著恆星一點點從地平線上升起,東方既白,天下大亮,旋即是飛行器螺旋槳的聲音……後駐的軍團終於發現了第一軍的問題,派人前來支援了。

    他們粗暴將諾維爾放上擔架,一邊搜尋活人一邊交談,依稀可以聽見『叛逃』『有鬼』等詞彙。

    最後在送諾維爾進醫院前,有個軍官打扮的人俯下身子,扣住了諾維爾的光腦:「少將,請您交出光腦,醫院不能攜帶電子設備。」

    什麼醫院不能攜帶電子設備呢?不過是懷疑的委婉說辭。

    諾維爾無力反抗,他點點頭,在光腦即將被收進盒子裡的時候有忽然抬起手,問:「我能再看一眼消息嗎?」

    軍官一頓,將光腦交回他手裡:「您請便。」

    諾維爾打開光腦,沒有最新消息。

    他翻開楚辭那一欄,空空蕩蕩,最後一句是他發出去的。

    「雄主,如果還有雄保會的電話,請您接了吧。」

    諾維爾遞過光腦,輕聲道:「有勞。」然後他合上眼,倦怠的想要睡過去。

    但朦朧之中,他似乎聽見了什麼聲音,在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別睡啊……」精神海的破潰處傳來聲音,楚辭一句又一句的重複:「別睡啊……」

    「我不接雄保會的電話,你快和我回家吧……」

    「和我回家吧……」

    第51章 尾聲

    諾維爾感覺到頭昏, 他的身體被放在擔架上,靈魂卻仿佛飄在半空, 軍官接過了他的光腦, 將他放入飛行器之中,然後關上了艙門。

    他使用的是軍部押卸犯人的飛行器,駕駛艙和後艙間有厚重的鐵門, 隨著一聲悶響, 鐵門落鎖,最後一點光也被隔絕在門外, 諾維爾睡在絕對的黑暗裡,怔怔看著天花板。

    戰鬥和失血讓他的身體變的冰涼, 意識變的模糊,諾維爾想要閉上雙眼,沉睡進夢境之中,當恍惚間, 他似乎聽見了遙遠的呼喚。

    「別睡啊,千萬別睡啊……」

    是誰?好熟悉的聲音,好溫暖, 好值得眷念。

    他努力睜開雙眼,看見了模糊的人影, 俊美的雄蟲站在遠方,遙遙朝他伸出手, 他的手在顫抖, 聲音也哽咽:「別睡了,和我回家吧……」

    家?

    是了, 諾維爾恍然想起來,他有家了。

    那本來是一棟冷冰冰的小別墅, 花園裡是千遍一律的景觀植物,屋內漆了雪白的牆,顏色白到刺眼,屋內空空蕩蕩,幾乎一無所有。

    但從某一天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雄蟲住進了那棟房子,花園的花換成了秋棠,每兩個月開落一季,他在客廳擺了沙發,添了各種家具,在每一個黃昏縮在沙發上看書,然後抬頭問好。

    那是……楚辭。

    這個名字像是一種羈絆,將諾維爾和這個即將飄忽而去的世界牢牢聯繫在一起,他看著光暈里的雄蟲,前所未有的衝動裹挾了他,讓他奮力向前方伸出手——

    他要觸碰那隻雄蟲,他要擁抱他,要親吻他,要和他回到那棟開滿秋棠的小房子裡,再也不分開。

    諾維爾碰到了那隻手。

    骨節修長,皮膚溫熱,那隻手反手回握,猛地捉住了他,然後強硬的擠入指縫,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楚辭說:「抓到你了。」

    在無邊無際的精神海中,雄蟲是唯一的燈塔,而現在,楚辭燈塔上拋出了網,將失散的旅人牢牢困在了這片靜謐無風的港灣。

    測謊儀的信號燈轉綠,艙門緩緩彈出,醫療隊衝上來,七手八腳的將諾維爾抬出測謊艙,為他接上醫療器械。

    直到生命體徵完整的呈現在顯示屏上,眾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審判台上,主審判在胸前劃了個祈禱符號,喃喃自語:「老天,感謝命運的恩賜。」

    感謝命運的恩賜,倘若少將真的死在了審判台上,他們該如何自處呢?

    沒有什麼比赤裸裸的記憶更加真實,星網上對諾維爾和林恩等人的惡意都來自於無端的揣測,來自於陰謀論里指代不明的文字,他們不曾見過那些血與火,也不曾見過榴彈中張開的翅膀,當這份慘烈的記憶如此直白的平鋪在眼前,他們只能齊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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