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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1:00:45 作者: 我算什么小餅乾
楚辭處於某個暴走的臨界點,再呆下去他真的要說出無可挽回的話了,於是他徑直抽身起來,也不搞完最後一點事情,扯過床頭的風衣就開始系腰帶。
諾維爾的手指動了動,擦過楚辭的腰側,似是依賴,似是挽留,但最後什麼也沒做,垂在一邊不動了。
楚辭暴躁的不行,穿錯了兩顆扣子,他粗暴地系上最後一顆風紀扣,然後抽過腰帶,大力勒緊系好,砰地一下拉開門,給辦事員打字發消息:「過來接我。」
諾維爾沒有動。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體貼周到的模範雌君,他應該立馬起身,接過雄主的風衣,為他穿上扣好,然後恭謹的送他出門。
但是諾維爾沒有動。
他蜷縮在床上,醫院的床是很小的單人診療床,前線物資緊缺,床板上只墊了薄薄一層棉絮,睡上去有些硌人,他側著身子縮在被子裡,半張臉埋在並不柔軟的枕頭上,連呼吸都變的輕微。
楚辭已經走到了門外的走廊上,長靴將地板踩的吱吱作響,鬼使神差的,他回頭看了一眼。
這方狹小的囚室吊著盞老舊的白熾燈,光芒慘白刺眼,像實驗室或者審訊台上的燈光,牆還是清水泥的,沒有塗漆,和窗外那一方巴掌大的天空一個顏色。
諾維爾蓋的被子也是慘白的,是那種醫院裡漿洗過和多次,已經起球發毛的被子,他睡著排骨架的鐵藝床,鐵架生鏽掉漆,變成了髒兮兮的灰黑色,比窗外的天空還要暗淡。
在這樣一番慘澹的色彩里,諾維爾那頭漂亮的銀髮也顯得暗淡,整一副灰白破敗的景象。
楚辭停下腳步。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擰成了深深的溝壑。
他想:這不應當,不該是這樣的。
諾維爾就算冷淡了些,木訥了些,也從來不是這樣的,他銀色的長髮應該像月光那樣皎潔,他蒼青的眸子應該像松柏那樣堅韌,而不是在這樣一方病床上,像一顆枯死的樹。
楚辭嘆息一聲。
他的火氣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怎麼也生氣不起來了。
對著這樣的一個諾維爾,這樣一個蒼白的,脆弱的,隨時要枯死一樣的諾維爾,楚辭該怎麼生氣呢?
他翻出手機告訴辦事員不用來了,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回去。
諾維爾的精神海一團亂麻,連帶著五感也下降了,他側躺在床上,一身不吭地埋在被子裡,絲毫沒注意到楚辭的靠近。
楚辭伸出手,從背後抹了把諾維爾的眼睛。
濕的。
這隻蟲子的情緒那樣內斂,連淚水都落的無聲無息。
楚辭跨上床,從背後將諾維爾抱進懷裡,揉了揉他的長髮,然後俯下身子親了親他的臉頰,又吻了吻他的通紅的眼尾,剛剛擦的藥徹底沒用了,這回又要從新擦一次。
他將下巴擱在諾維爾的頭頂,形成了一個環抱的姿勢:「你其實也不願意的吧?」
不願意被降級,不願意被換雌君,甚至不願意楚辭走出這個門。
但為什麼不說呢?
諾維爾被他圈在懷裡,枕著楚辭的胳膊,輕聲說:「您有看見我的診療單嗎?」
楚辭嗯了一聲。
門口就是,他翻過了。
諾維爾:「那些價格加起來的數字,您有算過嗎?」
楚辭沒算過,自從來了蟲族,他幾乎沒在意過款項了。
諾維爾又道:「我是敗軍之將,我的小叔叔,艾爾文上將被認為叛逃,而我和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第一軍的所有嫡系,我,林恩,以及各階的尉官,都會集中接受審判。」
「如果調查沒有結果,我將接受中央測謊儀的判決,在那之後,我連B級都保不住。」
楚辭無聲摟緊了他。
諾維爾接著道:「在您來之前,我也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我在星網上風評極差,我是叛徒,是敵軍的走狗。」
「曲奇網站上有一個投票,97%的雌蟲認為我有罪,46%認為我應當被發配荒星,32%要求將我直接處死。」
他的語氣非常平淡,藏在被子裡的手卻抖個不停,諾維爾不想將這些血淋淋的東西放到楚辭的面前,所謂『等級跌落不配當雌君』只是一個明晃晃的遮羞布,為了保全他在雄蟲面前最後的體面。
和這樁樁件件,尖刀一樣慘烈的事實相比,等級跌落又算的了什麼呢?
但現在,他不得不將這柄尖刀朝向自己,將這一切扒開,將這些腐爛的,流膿的瘡口給楚辭看。
他說:「我沒有辦法再當您的雌君了,各種意義上的不配,我會為您招來恥笑的。」
這隻傻蟲子根本不知道他故作鎮定的說這些話的時候,垂眸的樣子有多可憐。
楚辭將手塞進諾維爾抖個不停的手心裡,與他十指相扣:「你不會。」
他將自己的雌君翻過來,扣著他的肩膀塞進懷裡,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脊背,像在哄一隻委屈的蟲崽。
「他們覺得你是叛徒,但我知道你不是。」
「我付得起治療費,你應該看看我現在多有錢。」
楚辭將光腦放到他面前,自從上次二測以來,他手裡的股票一路瘋漲,加上伊西斯追加的私人投資,楚辭的財富已經和諾維爾轉贈前相當。
他在諾維爾怔愣的目光中湊過去親了親,動作輕柔又溫和,如同捧著一塊珍貴的寶物:「我不在乎你是S,是AB,或者CD,我統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