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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0:58:17 作者: 若然晴空
所謂三綱五常,劉徹是受利者,三綱是指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則為仁義禮智信,這是一套完整的儒學治世理念,劉徹現在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漢家天子總是有些流氓習氣在身上的,對朕有利的拿來就用,對朕不利的扔在地上踏一萬隻腳。往小了說,木蘭才二十四歲,是一個武將的黃金歲月,往後他南征北戰肯定要用,不可能打發回家生孩子,往大了說,難道朕以後的治下就全治你們這些男人,女人算男人的奴隸嗎?
劉徹喜好美色,只看這些年他在位,長安的風氣就是生了漂亮女兒想往上獻就知道了,他不想治下只有男人,察覺到儒家的思想很不符合他的利益,也不符合後世皇帝的利益,他就準備搞幾個人再改改這套理念了。
在改換理念之前,劉徹先給了全體官員一個拳頭,鹽鐵經營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暴利,有本事的郡守拿捏著這兩項就能把地方上的豪強逼死,沒本事的被豪強拿捏住,天子令都下不去縣鄉。鹽是民生,鐵是武力,他要把這兩樣收歸國有,原先這兩條利益線路上的大魚小魚,就全部要掃清。
參加朝議的官員上朝如上墳,說實話,除了職權範圍根本撈不著邊的,鹽鐵經營這兩項,插手的官員數目遠遠高出劉徹的預計。一開始的朝議上,眾人還有些法不責眾的妄想,但劉徹察覺到這一點之後,他不僅不怕,反而更興奮了。
天子這個稱呼可是劉徹自己給自己搞出來的,他都是天命之子了,難道還怕這些臣子?臣是什麼?上古之初,臣的本意是奴隸,大臣只是管束其他奴隸的大奴,世間豈有君主畏懼奴隸的道理?
劉徹如他自己所言的,把朝堂掀了個底朝天,牽連官員甚廣也就罷了,有的后妃也和娘家人一起摻和了一手的,連后妃一起坐死。漫天的風波下,霍去病帶木蘭去了山里別院避暑,山里清涼,最重要的是沒什麼親眷在,除了一些不來後院的僕役,幾乎就是兩個人單獨相處。
這一去避暑,就快入秋了也捨不得回來,還是劉徹那邊料理完了國事,帶著乖巧的大臣們去甘泉宮避暑,才把這如膠似漆的小夫婦叫到身邊來,木蘭還矜持些,霍去病就直接對劉徹抱怨了,「陛下身邊陪著這麼多人,偏還記得我和木蘭。」
這話天底下能說的人不多,劉徹一點都不生氣,笑眯眯地開口道:「那晚昏禮,朕在窗下……」
霍去病瞪大黑眸,天子竟然拿自己偷聽來的事威脅他!
好在劉徹並沒有往下說,雖然不少聽見的大臣有些好奇,但誰也沒有冠軍侯的膽量和天子撒嬌,只能腦補了一些窗下之事。
甘泉宮是天子避暑之地,住得自然十分舒適,木蘭也沒有特意梳什麼婦人髮髻,只是堅決不戴冠,大多時候自己束髮一攏就完事。她和霍去病一起隨同天子狩獵,有時候劉徹左右一瞥,還能想起當年兩名少年隨他進山的舊事。
如今想來,倒也有趣。
元狩五年,寶兒已經和他心儀的趙女郎定親,霍光更是六禮就差親迎了,他屬於是被兄長耽擱了,要不是霍去病忽然要辦昏禮搶了他的吉日良辰,他早辦完了。
今年翠蘭已經虛歲十六,是個大姑娘了,也有不少人家上門提親,木蘭問了翠蘭的意見,她總是拒絕,問多了就低著頭不吭聲。木蘭還特意認真詢問過,是不是翠蘭心裡有了人,她也在翠蘭的那些男同學裡仔細觀察過,沒發現有特別出眾的。
這一點少女的煩惱木蘭是真不懂,在她看來,有心儀的男子就去問,問人家樂不樂意,要是兩廂情願正好定親,要是對方不願意就趁早收心,不能一直拖著不解決。
這次甘泉宮一行翠蘭也在,她答應木蘭去問問,但一連多日都還是把自己悶在宮室里,木蘭有心把她拖出去找人,但還是按捺住了,果然住下來的第九日早晨,翠蘭什麼僕役都沒帶,自己一個人出去了。
這兩年金日磾討了天子歡心,在很多人看來他幾乎都要頂上當年霍去病的位置了,天子先後提拔他多次,將他從馬監里的奴隸提拔到馬監,後來又升任侍中,常伴天子身邊。
兩年的時間裡,翠蘭一共就見到金日磾六次,但她每次見到金日磾,臨走時都會問他願不願娶她。
做了侍中的金日磾仍舊謹言慎行,他不可能成為霍去病,那是天生的貴人,他能留在天子身邊,是無數次卑躬屈膝磕頭跪拜來的。他也知道翠蘭的出身普通,但她有一個封侯的阿姐,和他有天壤之別,她從未見過他跪伏在地上任人踐踏的模樣,只是覺得他長得好看罷了。
但要說討厭翠蘭,也算不上,金日磾來到大漢時就沒有想過別的,他磕了無數次的頭,只是想和母親弟弟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活著已經足夠疲憊,他哪裡來的時間和精力去接受一份熾熱的愛意。翠蘭問了他六次,他也拒絕了六次,然後就是近三個月沒見了。
她大概已經放棄掉了。
金日磾一邊刷著御馬,一邊不知是什麼心情地想著,他其實已經不用做這些活計了,但他到底和那些出身尊貴的侍中不同,手裡沒點事情做總是不踏實。
夏日炎炎,頭上忽然遮了一把傘,金日磾心頭一跳,一時竟然不敢回頭。
翠蘭看著他汗濕大半的衣裳,氣惱地道:「你為什麼大中午站在這裡刷馬?馬在馬廄里,你就不能往裡站一站?非要把自己曬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