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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0:58:17 作者: 若然晴空
這些人已經完全喪失了勇氣,這樣的士卒就算逃了回去,也失去了戰力,下一次再遇到戰事,他們仍舊會這樣逃走。
做了一次逃兵,就一世是逃兵,脊梁骨被打碎的人,是站不起來的。
作為匈奴降將,高不識畏懼漢人的兇狠,敬服漢人的智慧,他早已跪地稱臣,卻還是本能地為這些昔日的同族感到深切的悲哀。
戰事起時是凌晨,但因為斥候報訊極快,漢軍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集兵成陣,匈奴人沒能完成突襲,十幾萬人在草原上激戰到傍晚時分,除去逃遁的匈奴人,只算被捆起來的俘虜七千餘,至於地上的屍骸,暫時還無人去數。
募兵們不像徵發兵那樣混亂,在戰時一般就會對自己殺死的敵人留下標記,雖然激戰過後累得很,也還是有許多人強撐著爬起來先去割了虜耳。
木蘭今日一直在戰車上指揮,因為要擋箭矢,穿了整整一天的全副重甲,天氣又熱,這時整個人都像是水裡撈出來的,她跳下戰車,就著一匹躺在地上累得呼呼喘氣的戰馬靠坐下來,很費力地先卸了頸甲,又去解身甲。
這樣的重甲穿戴時都要兩個人給她往身上合,這會兒卸甲也是很麻煩,陳大猶豫著想來幫她,但到底考慮到男女有別,想去叫個親兵來,一回頭就見霍去病騎著馬溜溜達達過來了,陳二連忙拉著姐姐走開一些。
霍去病從馬上跳了下來,他身上的戰甲屬於輕甲,動作還算靈便,木蘭一邊和戰馬一樣呼呼喘氣,一邊抬眼看了看走過來的霍去病,這時夕陽斜照,像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木蘭圓眼眯起,伸手去擋陽光。
手剛抬起來,霍去病就給她把臂鎧解下來了,木蘭喘了一口氣,抬起另一隻手,霍去病什麼話都沒說,替她卸甲。
四件鐵甲解下來,木蘭靠著戰馬長出一口氣,她在鐵甲底下還穿了兩層衣裳,這會兒內衫已經貼在身上,外面的一層雖然也被汗濕,但不算貼身。霍去病也嫌熱,熟練地給自己卸去輕甲,一屁股坐在地上。
木蘭擦了擦汗,又喝了幾口陳二遞來的水,猶豫片刻,把水囊遞給霍去病,霍去病咕咚咚喝了半個水囊的水,長出一口氣,大笑道:「未料到那左賢王是個蠢貨,今日這一戰下來,他再打不起了!」
這話士卒可能聽不明白,木蘭是聽得懂的,她也很高興地彎起了眼睛,忽然看到霍去病袖口向下滴血,連忙拉過他的手臂查看。
霍去病自己把袖子往上擼,口中還道:「怪了,什麼時候傷到的,一點都不疼。」
袖子向上露出一截胳膊,小臂上有一道劃傷,傷口不深但是很長,幾乎有半個小臂那麼長,木蘭一看就立刻道:「讓醫者過來,我先給你把傷口沖洗乾淨。」
傷口是在衣裳底下的,沒有沾上不乾淨的灰塵雜物,木蘭找陳大要了些水,她知道陳大陳二一直會燒水來喝,雖然水是昨夜燒的,早就涼了,但比用生水沖洗好得太多了。
水刺激傷口有些疼痛,但霍去病一聲都沒吭,反而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等到醫者急匆匆跑來,木蘭都快把傷口處理好了,這樣的劃傷夏天不好捂著,醫者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厚厚的金瘡藥。
待在軍中久了,傷口見得多了,醫者也知道,只要換藥換得勤,一般沒什麼大事,容易出事的是底層士卒,幾天都捨不得換一次藥,或者乾脆就沒有藥敷。
這次軍中的藥材是足備的,畢竟這些都是精心養出來的募兵,天子也捨不得啊!
木蘭看著醫者上了藥,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檢查了一下霍去病丟在地上的輕甲,果然看到臂甲那一塊開裂了,她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為將者,身先士卒是應該的,戰場千變萬化,不可能叮囑幾句話就能平安無事。
霍去病從前打仗的時候也受傷過,但他都不當一回事,這是只是劃傷了手臂,木蘭就讓他靜養,把他當成了小孩子一樣,什麼事情都不必他做了。
戰後清點人數,處理俘虜,全軍計功這些繁雜事務,木蘭也都不厭其煩地整理好,大軍原地停留一個日夜,到第三日早晨開始行軍,霍去病震驚地看著面前兩頭驢子拉的板車上,搭了一個簡陋的帳子。
木蘭指著板車,對他道:「你手臂受傷不好駕馬,坐車吧,人受傷就要多睡覺,帳子是給你遮擋太陽的。」
霍去病試圖反抗,他堂堂主將怎麼能坐驢車呢?但是木蘭抿著唇,很關切又很嚴肅地看著他,他還是妥協了,委委屈屈地坐上了後營調來的驢車。
板車比較小,他的腿得曲起來才好躺下,驢子走路穩當,拉車速度不快,但也不晃,頭頂還有兩片帳子遮陽,本就因為手臂疼痛夜裡沒睡熟,霍去病打了個哈欠,漸漸地合上了眼睛。
驢車是跟不上行軍速度的,剛躺進驢車的時候,撩開帳子還能看到木蘭行軍的背影呢,結果霍去病一覺睡醒人都在後營了,張騫很客氣地招待他吃了一頓晚飯,然後拒絕了霍去病要一匹馬返回軍營的要求。
韓說飯還沒吃完,咽下嘴裡的,對霍去病笑道:「霍將軍,不是我們不給馬,是給您駕車的親兵帶來了花將軍的口信,花將軍要你坐幾天驢車,休養好身體再回去,花將軍說了,軍中一切有他在,如今硬仗已經打了,叫您且安心著呢。」
霍去病瞥了一眼韓說,這人一句話帶了多少個花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