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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0:58:17 作者: 若然晴空
    木蘭被抱了有一會兒,漸漸發現霍去病的呼吸聲過於急促,她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輕聲道:「醒了就別裝睡了,我有事情和你商議。」

    霍去病的眼睛睜開了,眼中清明一片,沒有半點困意,只是臉上露出一點遺憾的神情。

    木蘭把他扔在地上的外衫拿起來撣了兩下灰,發覺自己的發冠歪了,伸手去頭上鼓搗,最後鼓搗散了,只簡單扎了一束起來,等霍去病穿好衣服,就著木板床坐下,木蘭才看著他道:「我們這樣打下去不行,左賢王拖家帶口逃跑,還帶了很多牛羊,本就沒我們快,他路上也要休息,我們一路追趕過去,以疲軍應戰,是折損自身優勢。」

    談到正事,霍去病收斂了不正經的神色,擰眉道:「保持現在的行軍速度,我們很快就能追上左賢王,暫時撐著這一口氣,到時候一鼓作氣……」

    他話還沒說完,木蘭摸了摸他的臉頰,反駁道:「現今沒有鏡子,你看不到自己瘦得像骷髏了嗎?就算看不到自己,也出去看看士卒吧,打仗是要別人的命,你是在要自己人的命!」

    霍去病微微怔了一下,他看不到自己,但看得到木蘭面頰無肉,臉無血色,像是大病了一場的人。

    但他還是認真地道:「木蘭,此戰靡費,最宜速戰速決。」

    他們帶上戰場的騎兵數目是不多,只有五萬,但後營補給、輜重,每日有幾十萬民夫為此勞累,天子為何稱此戰為決戰?因為連年征戰國庫快要承受不起了,事實上如果不是元狩元年那會兒殺了淮南王補充了一波消耗,天子早就打不起仗了。

    木蘭搖頭,只道:「一個半月,你帶兵的這一個半月我從未開口,接下來聽我一個半月,打仗就是殺掠,馬匪殺掠能把自己餵得腦滿腸肥,為什麼我們打仗要把自己餓死累死?」

    她說這話時黑眸灼灼,宛如火焰燃燒,霍去病想到自己戰前的承諾,抿唇許久,還是點頭。

    木蘭掌兵的第一天,大軍先休息了一天,到入夜時分讓人宰殺了一批羊,不禁吃飯時間,開放了軍營夜談,晚間吃羊肉的時候,開始沒人說話,直到木蘭派出李敢到處拉人說話,幾個將領也參與進來,過去許久,才有些嗡嗡低語聲在士卒之間散開。

    很快有去開過會的百夫長千夫長回來,一層層向下通報,明日不是天一亮就行軍了,天一亮先吃朝食,朝食完歇一個時辰再行軍,這一個時辰也不操練,大家可以做自己的事。

    被嚴苛的軍規死死管束了一個多月的士卒們都有些不知所措,木蘭不準備在軍中搞主將對立,一切都是諸將開會後決議,士卒們也打聽不出來是哪位將軍替他們說了好話,總之都很興奮,不少營帳夜談到亥時,次日吃朝食時還有許多人習慣性狼吞虎咽。

    比平日晚了一個半時辰的行軍速度卻並不慢,除了少部分昨夜興奮得睡不著的,整支大軍精神十足,因為行軍途中不再禁交談,這一路都是嗡嗡的,到晚間紮營時仍舊是交談聲不斷,疲憊還是疲憊的,但軍中氣氛逐漸上揚。

    另一側的單于部戰場,衛青就沒有這個煩惱,他一向軍紀嚴明,軍中雖嚴肅卻並不緊張,雜亂拼湊的士卒到了他手裡就如同繡工手中的絲線一樣乖順,很快就能上手。

    自古名將如美人,各有風采耀世間。

    第96章

    草原上的春天過得很快, 仿佛剛剛褪去嚴寒,天氣立刻就炎熱起來了,也是剛入夏沒多久, 大軍就遭遇了一次左賢王的絕地反攻。

    大約有些最後搏一場的意思, 忽然調頭朝他們衝殺過來的匈奴騎兵人數有七八萬,其中青壯最多,還夾雜著許多眉眼都沒長開的少年, 也有為數不少的老騎手, 甚至有滿面風霜的匈奴健婦,他們臉上的神情仿佛凝成同一張寫滿憤怒和恐懼的面孔, 伴隨著壯威的呼嘯聲朝他們撲來。

    木蘭全副盔甲在身,只有兜鍪沒戴, 這東西遮擋視線,她立在戰車上臨陣指揮。不遠處先鋒營就位,左右兩翼分別是高不識和路博德各領一萬兵馬護衛, 霍去病領主力部隊落後於先鋒營一段距離,他身後軍旗飛揚,人坐在馬上,用一卷上好的狼皮輕輕擦拭長劍,已經養出些許血色的臉上揚起一抹冰冷笑意。

    何謂精兵?盔甲齊備, 戰馬精壯, 兵刃掠過能飛人頭,這些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之間的精銳募兵, 沒有一個人手上不沾滿血, 殺人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再是折磨。

    五萬精兵宛如出鞘的刀鋒, 自先鋒營向後形成一個三角錐,交戰之初就將從四面八方奔襲過來的匈奴人陣勢撕裂, 隨後霍去病帶兵反覆穿插來回數次,將原本聚攏在一起的匈奴人分割成混亂的小股兵力,木蘭趁勢打出旗語,命高不識和路博德左右兩翼合攏包圍,但留出一條可供突圍的口子。

    自古窮寇莫追,淮陰侯也打出過背水一戰,當人被逼到絕境時必然會狠狠反撲,相反在陷入包圍圈之後,給他們一線希望可以逃走,那麼大部分人都會失去反撲的念頭,而只想著突圍逃走了,如此一來能逃走的只是少部分,不會影響戰局。

    混戰激烈,不知是哪個方向傳來了熟悉的匈奴語,包圍圈被撕開了一條口子,許多匈奴人都開始朝著那個被刻意留出來的缺口處涌動而去。

    高不識正是那個開口的人,他臉色複雜地勒住戰馬,讓開道路,看著一個個原本絕望至極只想著搏殺漢人的匈奴勇士,在一番血腥混戰之後失去了戰勝的希望,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向著缺口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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