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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0:58:17 作者: 若然晴空
距離高台最近的是先鋒營,之後才輪到別人,所以有那個眼力能觀看到處刑的人都不多,但殺了幾個人還是知道的,許多在後面的人都在打聽為啥殺人。
李廣利很興奮地混在人群之中宣揚他聽到的罪名,但不少人都沒什麼反應,只有一點恍然,然後就走了,殺個頭罷了,還是辱婦人這樣的罪行,也就有些人猜測起來這些人是不是沒去打仗,而是擄了匈奴女人去成事了。
李廣利之前擠進前排過,這會兒到處很急切地和人說有女子混進軍營,還成了這幾個人的玩物一段時間,這是他自己潤色過的,這可是新鮮事,沒準能把他的事蓋住,可他的名聲不好,後面的人都當他在造謠,而且能混進軍營的女人,那得長啥樣啊。
眾人都對那女人沒什麼興趣,倒是李廣利長得很好,很多人猜測過他是不是把妹妹賣到風塵地方去了,至於他自己說的什麼送去大戶人家學歌舞,大戶也不是冤大頭吧,買了美貌女子不跟她睡覺?
還有些人對什麼事都不大關心,只顧著計算自己的軍功,對手裡剛割下來的血淋淋的虜首親近多了。
李廣利看著一張張平靜的臉,忽然想起,這些人原先也不過是鄉野農夫罷了,這些只知道耕地的農夫懂得什麼呢?他想改變自己的地位,不可能在軍中實行,難道人能帶著這些老黃牛們取得多大戰果嗎?
李廣利鼻孔噴氣地正在想著,忽然聽見前頭傳來很大的喧鬧聲響,許多人高聲歡喜地叫道:「是牛!好多牛!」
「羊!我這次能得兩頭羊!」
「是真的牛羊,將軍說先吃一頓羊,這些牛羊都送到右北平去,等我們打完仗了,就分給我們!」
「我還差些能換牛,下次還有沒有人頭換牛羊的獎賞了?」
……
比起看殺頭,這時軍中的氣氛熱絡得要命,許多人一輩子都沒經歷過這樣的事,而他們回鄉之後,可以想見這是後半生的吹噓資本了,孫霸幾人的血還沒幹,就被踩上了許多腳印,許多參戰的人都擠去看牛羊了。
木蘭對這個結果不意外,她就是特意在處刑後讓人拉一批牛羊過來的,見到牛羊的喜悅可以沖淡很多事情。
晚上還是篝火烤羊,有烤羊手藝的人真不多,一會兒被拉到這裡,一會兒被請去那裡,連李敢都幫著去烤了好幾隻羊,木蘭也下場教過幾輪,陳大的手藝不錯,這會兒忙得腳不沾地,木蘭極好的眼力,都找不見她的人。
軍中一早知道將軍身邊有兩位小娘子,可行軍久了,小娘子黑得和小郎沒區別,看著也沒多大姿色,連有興趣傳謠的都沒幾個,打了幾場仗後更沒人敢了,這對小娘子每逢戰事都有人頭進帳,殺人不眨眼的狠人,親兵們都尊稱大娘子和二娘子,誰能想到就又來了個三娘子呢?
三娘子和陳大陳二處得很好,女人之間的情誼總是來得很快,陳大去幫人烤羊,陳二就和三娘子一起坐在篝火前吃羊,陳二說起自己和阿姐的事情來,三娘子聽了一會兒,也和她說起自己的事。
木蘭一個人坐在一堆篝火前,附近是一些親兵在說笑烤羊,木蘭忙了一天了,這會兒身邊沒人,拿著一條羊肋排啃,啃幹了就喝點羊湯,看著滿營篝火和歡聲笑語,圓圓的臉上也帶著點笑意。
一片營帳的後方,李廣喝了一口酒,咂咂嘴,感覺匈奴人的酒滋味真不行,有點酸了。
李敢剛替人烤了羊,這會兒帶著一身的烤羊氣息走了過來,他半張臉油乎乎的,一看就是吃飽喝足了,李廣找的是個僻靜高處,四周都沒人,李敢張望了一下,低聲對老父道:「我今天看您臉色不對,就三娘子告狀那會兒……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尾,李廣嫌棄他靠過來時帶著一股油氣,揮手趕了趕,喝了口酒,抬眼看了一眼邊上,聲音也不大,「你父這輩子見過多少人?比你吃的鹽巴都多,先前也就是沒往那想罷了。」
李敢嘆了口氣,只道:「那……怎麼辦啊?」
李廣翻了個白眼,「輪不到你愁,陛下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哪朝哪代,你見過歌姬做皇后,奴子做將軍……」
李廣話還沒說完,李敢微微歪頭,試探地道:「前朝趙姬?我聽說趙姬就是歌舞姬出身。」
李廣差點沒拿手裡的酒壺砸在李敢頭上,叫你讀書的時候你頭疼,原來光看這些野史了!現在學來拿話堵你老子嘴了是吧?
老父幼子拌了會兒嘴,李廣也沒氣力鬧了,喝了口酒,輕聲地道:「陛下不會懲處花將軍的,只怕她以後過得不好,你說這樣的人,有哪個男子和她相處不被壓一頭?可要孤獨終老,又叫人掛心。」
李敢低聲興奮道:「大將軍啊!大將軍不會被壓一頭。」
李廣順手抄起放在一邊的兜鍪砸了李敢一下子,李敢摸了摸頭,感覺傷害不是很大,又笑嘻嘻地道:「冠軍侯也好,我見過的小郎里冠軍侯最出挑,就是冠軍侯小一歲,可惜了。」
他這幅娘家人的嘴臉看得李廣頭疼,李廣也不管他了,向後仰躺下來,壓塌一地春草,他看著漫天的群星,悠悠地道:「千古一回的奇事,也叫你我父子趕上嘍。」
李敢在老父身邊躺了下來,他看著天上的星星,仿佛是幼年的模樣,唉,幼年時阿父從不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