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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20:58:17 作者: 若然晴空
    木蘭笑了笑,「我就是來找汝陰侯的。」

    她說話的聲音甚至很溫軟,沒有少年特有的干啞粗糙,婢子愣了愣,隨即眼中就流露出一種亮晶晶的東西。

    夏侯頗之前沒見過那新貴振武侯,料想一介平民得了大運斬將得侯,必定是個草莽粗人,他大步跨進門檻,卻見一個容色清秀的少年坐在客席上,雖然沒有十分的姿色,可年輕得要命,夏侯頗和亡妻所生長子也就這個年紀,平陽公主的兒子也有十一二歲了,比這少年小不了多少。

    三十五歲的夏侯頗鬍子都氣翹了,那老婦,喜歡的原來是這樣的生嫩小兒郎?怪不得看不上他了!

    夏侯頗直接坐到主位,他姿態傲慢地跪坐,不疾不徐地整理衣襟衣擺,然後款款振袖,淡淡地道:「不知足下上門,有何貴幹?」

    口稱足下,是一種敬稱,可配上這傲慢神色,就一點都不敬了。

    木蘭沒生氣,夏侯頗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她也就開門見山了,讓蕭載上前一步,她道:「君侯去歲買賣一姬妾王小娘,那王小娘被家人賣給君侯,但此前她與這位蕭詹事有婚約,婚書一式兩份,這份在此。」

    蕭載將婚書呈上。

    夏侯頗眉頭一挑,只道:「此事我實在不知啊,府里有專人負責姬妾採買,何況還是父母所賣,要找去找她父母吧。」

    木蘭說道:「君侯先看看婚書是否無誤。」

    夏侯頗看都不看,懶怠地道:「行了,你是為這等小事來尋我開心的嗎?那王小娘一賤人爾,既得了我的銀錢,叫她那一雙弟弟都娶得佳婦,就該好好侍奉於我,她卻整天委委屈屈,惹我不快,我就是要她吃些苦頭。我自家奴,與爾何干啊?」

    木蘭眉頭擰起,說道:「她與蕭載有婚約在前,於情於理都不是你的人,我替她還了買賣銀錢,此事私了如何?」

    夏侯頗忽然惱怒起來,喝道:「什麼婚書契約,我真金白銀買的姬妾,玩死都是她的命,我把話放在這兒,這給臉不要的賤人就是要死在我手上!這事就是鬧到天子面前,也是我的理!」

    蕭載緊緊地握拳,咬著牙不讓自己出聲,他看向木蘭,卻見木蘭霍然起身。

    蕭載一下子腿軟了,心頭泛起絕望,他甚至連心愛的女子是被家人強賣,為兩個弟弟換錢聘妻都不知道,就願意捨棄一切顏面錢財來救,如今知道實情,更是心如刀割,這會兒見木蘭起身,以為她不想再管,眼前一陣陣發黑。

    可下一刻,木蘭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揪起夏侯頗的衣領子,咣咣兩拳上去,打得夏侯頗頭暈眼花。

    單論力氣,木蘭的力氣只是一般村民水準,她前兩年種地打水劈柴,這兩年行軍帶兵砍殺,這份力氣若是用在趙破奴李敢那樣的壯漢校尉身上,肯定是打不過的,但夏侯頗常年沉迷酒色,身體虛得厲害,雖是個比木蘭高出一頭的中年男人,還真沒她力氣大,何況木蘭身手極靈敏。

    夏侯頗臉上挨了兩拳,想要還手,又被一腳踹在肚皮上,這一腳差點叫木蘭吃虧,因為夏侯頗衣裳寬,她沒料到這人有個厚實可觀的肚腩,一腳彈得她向後退了半步。

    夏侯頗卻被這一腳踹得向後仰躺。

    木蘭忍住了沒有下死手,一腳踩在夏侯頗胸口,讓他起不來身,對那相識的婢子客氣地拱手,道:「事情的原委已經說清楚,請阿姐帶了王小娘出來,讓我們把人領回去。」

    夏侯頗被踹得七葷八素,這會兒強撐著嚷嚷道:「那賤人是我花錢買的……」

    木蘭掏出一個金餅砸在夏侯頗頭上,這下他不吭聲了,人昏過去了。

    婢子又不是汝陰侯的婢子,她是侍奉平陽公主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汝陰侯興許會去向陛下告狀。」

    木蘭點點頭,誠懇地道:「此事我一力承擔。」

    婢子不再猶豫了,讓人去把王小娘叫來,蕭載見了人,眼淚汪汪。

    王小娘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哪怕受了許多磋磨,都不減她的風姿,蕭載一把拉住她的手,木蘭說道:「今日來鬧了這一場,是我對不住公主,來日一定上門道歉。」

    婢子的眼睛再度變得亮晶晶的,甚至沒管躺在地上的汝陰侯,送了木蘭這一行出門去。

    剛出公主府,蕭載就要下跪向木蘭道謝,木蘭把他拉起來,搖搖頭,說道:「汝陰侯醒過來肯定會告狀的,我想先去找個朋友詢問情況,你們回家去吧,有事就讓人來我府上找我。」

    蕭載千恩萬謝,王小娘也跟著行禮拜謝,她知道的太少了,這會兒人都呆呆木木的,只是一抬頭看到的是府外的模樣,眼裡才有了些神采。

    木蘭送走兩人,她的府邸離得不遠,她回去了一趟,也沒換衣服,帶了一個馬弁出門,她要找的朋友是廷尉張湯。

    身為管理天下刑獄的廷尉,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找張湯求門路,所以他幾乎一個朋友都不交,小吏要不是見木蘭騎在馬上的樣子還有幾分貴人姿態,甚至都不會去通報這一趟,因為誰都知道這是找晦氣。

    張湯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個朋友,但聽到振武侯的名字,他想了想,還是親自迎了出來,把人帶到自己的辦公之所。

    對這個突如其來又簡在帝心的朋友,張湯決定表現得友善。

    但聽完木蘭的來意,張湯停頓片刻,又思索權衡片刻,才謹慎地低聲道:「只是想叫他不要去告狀?君侯啊,做事還是穩妥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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