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荊棘之世

    第2章荊棘之世

    一個男聲突兀地插進來，「華悅公主這麼難搞，那還是到我這邊不好嗎，大姐？」董天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來到她們背後，讓顧戀和明姐都嚇了一跳。筆｜趣｜閣。biquge。info「明姐，一陣子不見，你又年輕了啊，真該讓我的顧大姐向你取取經。」董天擇自來熟地左手搭顧戀，右手搭上明姐的肩膀，展露職業化的帥氣笑容。

    在娛樂圈裡身經百戰傳聞採擷過無數帥哥的明姐不吃他這一套，抬手啪地打掉了多少少女夢寐以求一握就此生無憾的天皎大明星的手，「你也不比華悅公主好多少，醜話說在前頭，少給我惹事，進了華悅讓我不好過的人，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董天擇無辜地撇嘴，「哼，才進華悅沒幾天，明姐就要對我下馬威了。放心，華悅里我最心疼的人就是明姐你了，怎麼捨得讓你心煩呢？」年輕帥氣就是好，撒撒嬌賣賣乖，明姐的臉上就樂開了花。

    顧戀內心冷笑著旁觀董天擇的演技。想要離開，卻被董天擇的手箍得死緊，實在氣不過，她抬起高跟鞋狠狠地踩了董天擇一腳。

    這傢伙今天騷包地穿著一雙某奢侈品牌的露背尖頭皮鞋，露出的腳背正好承受了那幾厘米的重擊。董天擇一下鬆了手，搖頭轉圈緊走幾步，盡力忍住以免痛得齜牙咧嘴做出有損明星形象的表情。

    看他這副鬼樣，顧戀心情才好了些。

    來到食物自助區，顧戀忍不住開始尋找剛才就想多看幾眼的人。辰星還在那個角落裡，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強烈氣場。這名流環繞的場所中，他算是最不入流的一個明星了，就算有幾個人注意到了辰星，隨意交頭接耳一番，知道他是莫晚琳的新歡後，往往會再投以鄙視的一眼。那種感覺像顧戀這樣的外人都覺得不好受，何況是辰星本人？

    畢竟是曾經那麼在意過的偶像，是曾與好友佩月月放在心尖上日思夜想希望他幸福的那個人。就算如今沒有任何關係了，顧戀也不喜歡他現在這樣的處境。

    不自覺地，顧戀沿著自助區的長桌慢慢向辰星那邊移動。

    一個人影一陣風似地跑到了辰星身邊，正是莫晚琳，臉上滿是喜悅之色。「太好了，terecen（辰星的英文名，諧音特倫森），知道剛才李澤仁導演答應我什麼了嗎？」

    不顧辰星微皺的眉頭，莫晚琳幾乎是雀躍著地說出了答案，「他說可以考慮讓你在他的下部電影《傾國》中飾演一個角色，讓你過段時間等試鏡通知！」那高興的樣子，比她自己出演女主角還要開心。

    顧戀暗自咂舌，被譽為國寶級的大導演李澤仁正在籌備中的新作品――電影《傾國》是近期娛樂圈內炙手可熱的話題，從傳出風聲起，大大小小的經紀公司、明星藝人，但凡有點人脈的無不削尖了腦袋想往劇組擠，傳聞李澤仁導演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在影視圈由投資方主導劇組決定權已成主流的現狀下，李澤仁可算是少數對劇組事務擁有絕對決定權的大導演了。他的電影裡，所有演員人選都是由他拍板敲定，投資方想要塞人，如果李澤仁認為角色不適合，絕不會給面子。由於這次的電影投資較大，拍攝資金來自多方渠道，李澤仁承受的壓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

    目前，這部電影尚在前期籌備中，還未正式進入選角階段，但是角色競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公司力挺或者後台不夠的藝人，想要有一個試鏡的機會的話，李澤仁是連考慮都不會考慮的，只有一句「電影還沒籌備好暫時不考慮選角」這種官方化的拒絕之詞。而莫晚琳在這樣的情況下輕輕鬆鬆就為一個過氣藝人爭取到了李澤仁承諾的一個試鏡機會，否則照常規看來辰星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的，這種能耐也難怪華悅公司將她供若公主。

    這時候，顧戀發覺不是自己敏感，大廳里藝人聚集的地方都有一陣小小的騷動，許多搔首弄姿的女明星更是往莫晚琳與辰星所在的方向投來了露骨的視線。對於許多還苦苦尋求機會爭取《傾國》里任何小角色的藝人來說，這種消息不啻於爆炸性新聞，應該是一瞬間就傳遍了大廳了。所謂嫉妒這種東西，不分男女，也不單單是針對同性的。如果說莫晚琳的地位使得人們對她更多的是羨慕的話，那麼辰星承受得更多的就是嫉恨了。誰讓娛樂圈是個比任何地方都更現實的圈子。

    沒有人脈，沒有公司，過氣且數年沒有令人有印象的作品，這樣的藝人一步登天平白得到了別人求而不得的機會，憑什麼？

    顧戀對這種心理再清楚不過了。

    可是，這些對想要成功不擇手段出人頭地的藝人來說，都不算什麼。只有成功者才有讓別人仰望著自己羨慕嫉妒恨的資格。

    靠別人得到的機會去取得的成功，那也是成功。

    顧戀認為辰星不應該放過這個機會，很明顯地，他自己也很需要這個機會來上位，不然這麼混下去他就該被別人遺忘了不是嗎？

    但是過去對辰星的了解現在還深刻在骨子裡，那種顧戀曾萬分欽佩的性格在她長大了來到社會上之後才發覺有多麼幼稚。人是會變的。那時候她希望辰星身上的這種幼稚永遠不變，現在，她希望他在這方面已經有所改變，而她如今一點也不會失望，相反會感到欣慰。如果要想在這個圈子裡生存得更好，改變是必須的。

    既然人性自私，每個人都有權利為自己的生活不擇手段，誰都沒有權利站在道德制高點俯視他人。如果過了分寸，法律上自會有懲罰。

    顧戀轉過身，不想看到莫晚琳對辰星邀功的表現，耳朵卻靈敏地捕捉著來自那個方向的任何聲音。

    「對不起，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會去。」是辰星的聲音，那麼冰冷的彬彬有禮。

    是這樣的場景，原來是這樣的拒絕。

    顧戀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時她和佩月月都涉世未深，那時她們在網上聊天，所有的話題都是關於辰星，聊他的歌，聊他的事業，聊他會遇到的困難，聊那些他會拒絕的娛樂圈的或潛或明的不可說的規則，想像著他會如何驕傲地拒絕他不喜歡的那些人和事。

    可是，親眼看到時，心境已經改變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已經不會對這樣的拒絕有任何感動或者自豪。只有淡淡的想要嘲笑的心情。

    笑意牽動了嘴角，顧戀放下手中的食物托盤，想要好好觀賞這難得一見的戲劇化的情景。到手的天鵝肉居然不吃，這傢伙是瘋了還是笨得不可救藥？相信此時在場的許多人心中跟她是一樣的想法。

    果不其然，莫晚琳的臉色難看到幾乎發青。

    「你說什麼？」一字一頓的話里，旁觀者能聽得出有火星子在往外冒。

    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周遭氣氛的不同尋常，辰星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紳士地一笑，話語委婉了許多，「我說，這個話題可以以後再討論。」

    明姐看情況不對，大嗓門喊著某位女星的名字，用另一個話題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場的人都是何等人精，自然順坡下驢，在莫晚琳發飆之前轉換焦點，暫時解除了她的小小尷尬。

    「那好，你自己再好好地想想，我有事，不招呼你了。」莫晚琳看了辰星片刻，最終高傲地點點頭，背對著他走開。

    顧戀看著辰星淡漠的樣子，思緒繁雜。

    「哎，聽說那個華悅的副總裁於佑嘉跟莫晚琳是青梅竹馬情同兄妹，怎麼今晚上沒見到他啊？不少人說他是個優質單身男，我沒見過，還挺好奇的，今天來這裡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領略一下這位優質男的風采。」忽然幾個女子路過，邊舉著酒杯邊談話，一個高個女藝人還逕自張望著現場，希冀看到那個傳聞中的「優質單身男」。

    一個年級大點的女人看樣子是比較知情的人士，打斷了高個女藝人的希望，「別想了。那位帥哥金貴是金貴，可身體不是很好，不常在這種場合出現。莫晚琳就是跟他感情好，才不必來這套虛的，他們之前肯定都互相通過氣啦。」

    於佑嘉？猛然聽到這個名字，顧戀愣了下，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耳朵豎立著，更加注意那邊的談話。

    「哼，這下你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一位個子稍矮的紅色小禮服裝扮的年輕女子得意地賣弄著，「據我在華悅公司的一個朋友說，她剛才看到了這位於副總參加完管理層例行會議，沒有像往日那樣留下來跟諸多高層一起吃飯，理由就是要趕來參加莫晚琳的生日宴會。現在，大概就在路上，很快要到了吧。本來我今晚的第一人選是那位據說帶有滿清貴胄血統的趙公子，可現在要果斷換成這位具有『華悅第一豪華鑽石男』美稱的於公子了……」

    不待這位個子稍矮的女子自我陶醉，眾位旁聽的其他女子一邊嘲笑她痴心妄想一邊暗暗摩拳擦掌誓要對這位於公子手到擒來。

    什麼？於佑嘉會來？顧戀已經聽不到其他人的話了，滿腦子只有這個信息，接著下意識地想趕快離開現場，趕到洗手間看看自己的妝容有什麼問題。她原本也沒想過於佑嘉會來這種場合，乍然聽到之下，心中似驚又喜。

    「這位大小姐現在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撒氣呢，你猜誰會是那個倒霉蛋？」董天擇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顧戀身旁，笑容滿面，危險氣息十足。

    顧戀後退一步，心裡警鈴大作，這傢伙！自己對他的小肚雞腸再清楚不過了。

    「董大明星，現在還能走路啊，看來我那一腳踩得還不夠重嘛。」顧戀嘴上卻不想示弱。

    董天擇一手挑起顧戀的下巴，在顧戀掙扎之前放了手，「我會讓你看看後果有多嚴重的，顧大姐。」

    董天擇丟下顧戀，向著一肚子氣的危險人物莫晚琳走去。

    顧戀感覺不妙，想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還沒走幾步一下被一群小明星圍上來噓寒問暖，牢牢把她困在了現場。顧戀當然沒忘記這些人是之前董天擇一個個打了招呼的熟人朋友。憤恨地看了一眼董天擇的背影，仍然想在人群之中左衝右突，作著困獸之鬥。

    董天擇向莫晚琳問了個好，附耳向她說了不知道什麼話，莫晚琳聽完眼中寒光一閃，直直向顧戀這邊掃視過來。

    接著，莫晚琳大步向顧戀走來。

    看她那氣勢洶洶的樣子，方才圍繞著顧戀的眾小明星一鬨而散。董天擇跟在後邊，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戲的模樣。

    顧戀惦記著於佑嘉要來的事，越想掙脫別人的包圍，越是不能行動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莫晚琳向自己越走越近。

    莫晚琳來到顧戀面前，這才第一次正視她。顧戀被她看得發毛，正要開口，莫晚琳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酒杯，啪地一聲把裡面的紅酒都潑在了她身上。

    全場譁然。

    「你就是兩年前那個出主意用我的海報牌來做節目的傢伙？長得這麼老，剛才我都沒認出來。那時我說過吧，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下一次潑的就不知道是什麼了。上次是水，這次是紅酒，你希望下一次是什麼？」莫晚琳一臉煞氣，轉頭叫喚道，「明姐！」

    明姐驚疑不定地來到她身邊，回應道，「alice（愛麗絲），這是怎麼了？」

    「我才要問你怎麼了，居然想把這麼一個人塞給我！告訴你，如果讓這人進華悅，我明天就與華悅解約!」

    顧戀愣在當場。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地從發上滴落，自己的樣子一定狼狽難看極了。她低著頭，不能抬頭，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求助的目光。餘光一掃，多少人在幸災樂禍，多少人在抱著看戲的心情，多少人在無動於衷。世界就是這麼冷漠。自己連抱怨都沒資格。因為確信，當這種事情發生別人身上時，自己所能做的，與其他人無異。

    世界滿是冰冷的荊棘，人人都被傷害過，人人也都會麻木不仁地傷害著別人。

    最終，人人都會成為那帶刺的荊棘。

    冷，很冷，從裡到外，顧戀覺得冷透了。可她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離開！儘快地，不惜一切代價地離開，哪怕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無論如何，那都比讓於佑嘉看到她現在這個難堪的樣子要好。

    明姐連連對著莫晚琳道歉，「是我考慮不周，這不公司又沒做決定，你不喜歡就不找她便是。顧戀還沒與華悅簽約，我可以保證。」

    莫晚琳余怒未消，掃視了一眼周圍的藝人，「誰要是還想用這傢伙，以後讓我碰見了我可不保證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真是多餘的一句話，畢竟是大小姐。顧戀奇怪自己此時居然還有心情冷笑。就算不說這句話，被莫大小姐在宴會上如此羞辱，那些有頭有臉的大明星誰還肯僱傭自己進經紀團隊呢？娛樂圈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碰見了熟人互相八卦那誰誰的經紀人曾被莫大小姐潑過酒之類的話題，不是自取其辱麼？之前手頭的幾個一線明星的經紀邀約肯定也泡湯了。一個小小的經紀人算什麼，大不了再找就是。他們都會這麼想的，也應該這麼想。這是最實際的考慮。

    董天擇有點笑不出來了。他沒想到莫晚琳脾氣這麼大，儘管始作俑者是他。本意就是想莫晚琳拿顧戀當出氣筒，自己出面解圍，那麼顧戀好歹也惦著人情，還不乖乖回到自己身邊一如既往地做自己的保姆兼經紀人。看著顧戀在眾人冷淡的圍觀中面無表情的樣子，他心裡也不是滋味，遲疑著正要跨出去一步。

    已經被人搶先了。

    極冷的感覺中，顧戀的手被人緊緊抓住了，手上傳遞著那人的體溫，溫暖得灼人。顧戀吃驚地抬頭，只看到那人線條美好的下顎。

    「如果她有什麼讓你不高興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莫小姐。」冷冷的語氣，彬彬有禮的聲音，是辰星。

    「你替她道歉，憑什麼？她是你什麼人？」莫晚琳剛要平息的怒氣又被撩撥上來了。

    辰星看著猶自驚奇的顧戀，猶豫了一下，握緊了她的手，堅定地對莫晚琳道，「她可能是我的下任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