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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9:56:13 作者: 書鶴
    他起身發現將雲濯不在辦公室里,敲門的是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同事。

    江舟拉開門,「怎麼了?」

    「老闆,剛才有份文件落下了。」那同事遞上手裡的文件急聲說。

    江舟掃了眼他手裡的文件。

    「知道了,你先去上班吧,我送過去。」

    他打開拿起抽屜里陳柏放著的車鑰匙,開車去追。

    終於在一個轉彎後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車,這個位置是他們從公司出來的必經之路,紅綠燈處來往的車輛比較少。

    江舟開車還沒追上去,便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卯足了馬力從側面衝出來,一個急轉彎用車尾撞上正開著江舟車的陸澤。

    力道之大把車撞出幾米遠後又砸在大圓石柱上,那黑色車用車頭補撞了一下,還想撞第三次,江舟踩下油門擋過去,順帶撞開黑車。

    黑車見有人來了,急匆匆逆行逃逸,江舟坐在車裡看清了,那輛黑車上坐著兩個人,主駕駛位上是他們前幾天項目的對家,副駕駛位上就是陸峰。

    江舟沒去追,奔軼絕塵下車跑到陸澤旁邊,車子損毀嚴重,前後都凹進去一大塊兒。

    他用盡全身力氣扯開車門,把陸澤從車裡拖出來,手上不自覺的顫抖著,慌不擇路拍拍他的臉,叫了幾聲「陸澤。」

    他像是暈過去了般,毫無反應,頭上一直淌著血。

    江舟著急忙慌的掏出手裡的手機,一個沒拿穩,砸在了路面上,屏幕碎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抖著撥通了120,一遍遍重複著快點來,快點來……

    陸澤躺在他腿上,頭上的傷口不停的淌著血,很快便染紅了他的衣服,他的手,江舟只感覺漫天都是血紅。

    他嘗試著用手捂住陸澤頭上的傷口,可這根本無濟於事,無數的紅色液體止不住的從他指縫裡溜走,就像陸澤短暫而熱烈的生命。

    或者是江舟嘴裡不停的叫喊,又或者是迴光返照,陸澤悠悠轉醒。

    他用力驅動著手臂,像一個垂垂老矣的年長者,滿是鮮血的手掌握住江舟的手心,「江舟……我可能要先走了……」

    「不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江舟狠狠的搖頭,似乎這樣陸澤就真的不會走。

    「你聽我說……」陸澤嘴裡也開始吐出幾口血,紅色染上了他的唇齒,「請你,一定要……幫我照顧,照顧好我爸媽,告訴他們,兒子不能敬孝了……對不起……」

    陸澤說的極困難,幾句話說完大口喘氣,停頓後又繼續,「林漓……讓林漓忘了我吧,一定……一定要幸福,那個黑色的盒子等她真的忘了我的那天……幫我交給她,就當做我送給她最後的禮物……」

    「還有,還有……」陸澤喉頭又涌了幾口血出來。

    「別說了,別說了,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我們以後再說好嗎?」江舟握緊他的手聲嘶力竭,淚水鼻涕水混為一體,「別說了,求你了……」

    「還有……好捨不得你們啊,認識你們兩個朋友……真的,真的好開心,還記得我們一起逃課,一起……」

    話還未說完,陸澤卻突然頓住沒了聲息,握住江舟的手也徹底松下來。

    江舟呆愣愣的看著他的手,一時什麼反應都沒有,漫天的紅遮住了他的眼帘……

    江舟已經記不得陸澤父母來的時候哭的有多麼傷心了,只記得那天陰沉的天籠罩著整個臨市,陸澤母親在蓋著白布的陸澤面前昏厥了過去,他的父親用著前所未聞的,惡毒的話罵著他,可他躺在白布下一動不動。

    肇事者抓到了,可只抓到了主駕駛位上的方程,江舟去警局的時候方程手上戴著手銬,他衝上去毫無理智蠻橫的揍了他幾拳,最後還是警察同志拉住他,讓他冷靜。

    方程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冷笑一聲,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死的不是你?該死的是你才對!」

    「什麼意思??」江舟愣在原地。

    「呵!什麼意思?如果不是你一直咬著我們不放,競爭啟新的那個項目,我們家也不會破產,我爸也不會因為丟了項目自殺,你難道不該死嗎?」

    江舟失去重心不自覺的往後倒退了幾步,「所以……」

    「所以我們要殺的是你,我們在路邊等了很久,只是因為陸澤開了你的車,所以誤認為他是你,現在他替你死了,都是因為你啊,江舟。怎麼樣?開心嗎?慶幸死的不是自己嗎?」

    葬禮的那天下著大雨,陸澤父母又哭暈了過去,雨水混著淚水。最後還是親戚把他們抱了回去。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江舟才敢上前,他看著豆大的雨珠砸在陸澤的石碑上,他應該很痛吧。江舟脫下身上的西服外套一半蓋在石碑上,一半蓋在自己身上,就像是以前兩人去食堂時一起躲雨一樣。

    他呆呆坐了很久,也說了很多,「如果當時不是我同意讓你去送文件,如果當時不是我說要把車給你開,你大概還好好的憧憬著跟林漓的未來吧……」

    祁念停頓在大霧迷茫里聽了很久,聽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時的開心,聽陸澤死在他懷裡的難過,她好想抱一抱那時的江舟,那時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吧,陸澤在他記憶里那麼鮮活,每每回想起來都是一場抽筋剔骨剜心的痛。

    霧裡傳來她熟悉的嗓音,他又繼續說……

    葬禮後,他回過一次公司,桌上的那個茶葉蛋已經不再新鮮,他慢慢拿起來盯著許久,而後緩緩撥開深褐色的蛋殼,混著淚水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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