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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8:59:20 作者: 吟苔頌草客
在黑白天地的襯托下,這兩排紅色格外鮮艷,像兩條血河,流向天際。
第7章 鬼域弦月
棠諳這才察覺出不對勁,她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來路變得與前方民居一模一樣,哪裡還有高大圍牆的影子。
棠諳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卻不小心被腳下突起石磚,絆得摔倒在地。她隱約聽見一陣水流聲,掌下地面也異常濕潤。
棠諳低頭看去,冷硬石磚竟在她掌下盪起波紋。她的臉被磚面清晰映出。還好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棠諳鬆了口氣。
她撐住地面準備起身,剛挪開手,就發現一隻狹長血眼,赫然出現在掌心,轉瞬間消失不見,她眨眨眼,覺得多半是自己看錯了。
棠諳抬頭望向天空,夜幕如墨,僅有黃澄澄的弦月被安在那裡,像是有人剪了張燒給死人用的黃表紙,貼在上面。
有什麼東西,像蛾子一樣撲閃著翅膀,嗡嗡作響,鑽進棠諳後領。棠諳渾身發麻,忙扯住衣服抖動,卻沒有東西落下。
她搓著手臂上被驚出的細小顆粒,隨著燈籠指引,繼續向前走。
「阿嬤,出巷子的路怎麼走呀?」
棠諳走了沒多久,就見到一名年邁老嫗的身影。那老嫗杵著拐杖,右腿空蕩蕩的,少了半截。左手挎了個竹籃,也不知裡面裝的什麼。
棠諳沒多想,她只想趕緊離開這裡,便衝上去拍了拍老嫗的肩膀,向她問路。
老嫗的身子已佝僂得只剩半截,她悠悠轉身,扯動那松垮麵皮,擠出笑容:「再往前走,往前走就看見了,千萬不要回頭啊。」
棠諳咬緊下唇,好險才穩住面上表情。老嫗的面孔嚇得她心顫,半張臉都似被火燎過,蛛網般的疤痕縱橫交錯。
棠諳謝過老嫗,她心想,往前走就能看見路口了。
等等,我好像,從沒叫人阿嬤的習慣......
一道嬰兒啼哭打斷了她的思緒,棠諳被這聲音勾起心中憐意,似乎她也是一個愛護嬰孩的好母親。
溫柔哼唱聲隨之響起「毛桃冇開花,爹爹叫我吃發粑。發粑冇上氣,爹爹叫我去看戲。」
棠諳看見一名身形矮小的少女,坐在屋檐下,懷中抱著嬰兒搖晃雙臂。她腳下放了一排醃菜陶罐,讓黑洞洞的屋子,有了些人氣。
棠諳走到少女面前蹲下,抬手撫摩嬰兒的腦袋,熟練接道:「戲冇搭台,爹爹叫我穿新鞋。」
她低頭看見一雙滿是污濁的腳,被陰冷石磚凍得通紅。棠諳掖好嬰兒嶄新的厚被角,抬眼望向那張秀氣面龐,繼續唱:「新鞋穿不上——」
「咯咯咯」少女不知被什麼逗笑,耳孔上穿的茉莉花也跟著晃蕩。她盯著棠諳的眼睛,瞳孔又大又黑,接上最後一句:「戲看得不像!哈哈哈,不像!」
「死丫頭,你在鬼笑些什麼!虎寶都哭了,還不快哄!」屋內傳來婦女的怒吼,她將手中菜刀剁得砰砰作響,似乎忙得不可開交。
棠諳這才發現,那嬰兒原來還在哭。她看著快急出眼淚的少女,疑惑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丈夫呀。」
她又咯咯笑起來,不再管自己哭個不停的丈夫。少女笑得直跺腳,鎖鏈砸地沉悶聲響起,棠諳這才看見拴在她右腳腕上的鐵鎖。
這動靜吵醒了屋內的另一個人,那人不滿地嘟囔兩聲,從床上爬起,屋內燭光將他的身影投到巷子裡。影子極其高大,他手中抓著一條長繩,在地上甩出啪啪聲響。
「不對哦,那是長鞭。」清脆嗓音從頭頂灑下。
棠諳驚訝抬頭,這少女怎會知曉她心中所想?
可面前哪裡有什麼少女,只有一張仿佛浸了血的紅蓋頭。長鞭發出的啪啪聲越來越大,蓋頭上也裂出一條條傷痕。
棠諳看見那串潔白茉莉花,在暗紅裂縫中閃爍。鮮血從蓋頭下流出,灑在嬰兒幼嫩臉頰上。少女又輕聲笑起來,她一把扯開嬰兒身上的被子。
「有根子便是命根子,咯咯咯,多脆弱的小根子呀。」
棠諳平靜的面龐終於裂開縫隙,抑制不住的驚恐從其間躥出。
她看見汩汩血液從少女手中噴濺,少女像編絡子一般,將手中丈夫擰作麻花,塞進腳下醃菜罐子裡。
棠諳腦中一片昏蒙,她的手不受控制,伸出去打開罐子,似乎有人想看看嬰兒是否還活著。
「哇——哇——」
陶罐中傳來嬰兒啼哭聲,棠諳的雙眼,正好與那對烏溜溜眼珠子對上,哭著的小嘴裡,兩排森然尖牙宛如鋸齒。
「呼......」
棠諳險些被腳下石磚絆倒,剛才不知怎的,竟邊走邊發呆。她擦了擦額上冷汗,看著天邊還沒有落下的太陽,有些恍惚。
都怪圍牆那邊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叫我聽得入了迷。棠諳抬手安撫自己怦怦直跳的心,不明白為何會有恐懼湧上心頭,分明那頭唱的只是兒女情長。
棠諳繼續向前走去,她想在天黑前找到裴千燭,儘快走出那段低矮房舍。
不對啊,前方不是精緻的雙層木樓嗎,她怎麼會覺得低矮?算了,向前走就是,向前就看見了。棠諳對自己說。
天終究還是暗下來,棠諳走了許久也沒看見出口,她想找前方老嫗問路。
「阿嬤......」
棠諳伸出去的手頓了頓,忙止住話頭。她覺得自己好奇怪,怎麼會做出深更半夜,在僻靜小巷子裡,找老婦人問路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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