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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8:51:50 作者: 閒時煮酒
一股絕對不願意服輸的信念,講這種疲倦抵消,帶著一種難言的狂熱,他想,人的命是寶貴的,但是和輸比起來,這條命又算不上什麼了。
找到水源的時候,他已經疲憊到腳都抬不起來。
泰利耶取完水,脫下防護服短暫地休息了一下,一時沒有防備,被旁邊的沙蠍蟄了手。
他沒有急著割開傷口放血,把毒素排出來,腫脹和疼痛能使他保持理智。
這種情況下,他能精神更集中地往回走。
他掐著小臂,讓希望毒液擴散的速度慢一點。
漫天的星星都快垂到地上,方向幾經變幻,經歷重重跋涉,他終於回到安全屋。
萊爾一直守在門外,聽見他的聲音,飛快地爬起來,從他手上接過儲水罐。
猛灌了幾大口,才覺得自己快被燒乾的魂,總算是又回到身體裡了。
「太好了,終於回來了。」她說。
泰利耶腳步飄忽,毒素侵蝕著他的大腦,他跟著她走進安全屋,脫下身上的防護服,靠牆坐下。
「你怎麼不哭。」他問。
萊爾聲音沙沙的,久旱逢甘霖,她眼睛裡真的擠出幾滴淚水,眼眶發紅:「水分都蒸發掉了,拿什麼哭?」
她半跪在他身旁,將腦袋埋在他肩膀上,水分補充完畢了,淚水也跟著來了。
「你知道我等得多辛苦嗎。」她抽抽嗒嗒地:「差點就以為自己要渴死在這裡了。」
從泰利耶和她達成要去找水源的約定開始,兩人相處的時候就有了不用言說的默契。
她真正像一個全心依賴老師的學生那樣,向他述說著自己有多不易:「差一點我就把營養液喝了。」
泰利耶半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氣。
他摸著萊爾的頭髮,說:「你現在只是個孩子,當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可以喝。」
表情柔和,連說話的語氣也是輕輕的。
這一刻,空氣中飄滿了脈脈溫情。
「得了吧。」萊爾還帶著哭腔,她抹了把眼淚,說:「鱷魚的憐憫是嗎?」
「喝了就等於認輸。」她試著剖析他的心理,說:「然後又重新變回需要你輔助修正的孩子,高興了就來摸摸我的腦袋,不高興了就繼續讓我開不了口。」
「我說得對嗎,控制狂。」
泰利耶單手把頭盔扒掉,露出已經泛紫的唇,看著形容狼狽的她,扯了扯唇角,得意地說:「這一次是我贏了。」
「憑什麼?」她兩條眉毛豎了起來,臉上是沙塵,剛剛眼淚一流,滑下一道又一道黃黃白白的印子,看起來滑稽可愛。
他拉開衣袖,把一直藏在裡面的手露出來。
手上被蟄到的地方又紅又紫,腫起來一個大包,附近一片的皮膚都開始浮腫。
萊爾看見他皮膚下各色血管交織。
他沒有表現出痛苦,皺著的眉宇間只是隱忍,在萊爾凝視著他的時候,泰利耶露出個真心純摯的笑。
帶著一點炫耀。
像緊緊閉合著的蚌殼終於張開了一點,露出裡面沒有防備的組織,還沒見到珍珠,但是這個笑卻十分柔軟。
他說:「當前路茫茫,危險逼近的時候,為了回來,我選擇不處理這個傷。」
「沙蠍的毒素會麻痹神經,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他說:「但是有一點好處,能讓人保持亢奮。」
「就像死前的迴光返照。」
「而你,萊爾。」他眼睛微微垂下,親切地叫著她的名字:「你只是待在安全屋裡,沒有進行我這樣的額外付出。」
泰利耶說:「而我這種額外付出,是為了我們倆的生命。」
他要是回不來,萊爾一個人會被困死在沙漠裡。
「按照你的說法,我還得冒著生命危險出去找你是吧?」
泰利耶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舉起那隻手,像國王舉起他的權杖一樣,重複道:「我贏了。」
這種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贏的偏執支配著他。
萊爾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手指輕輕晃動,把他睫毛上的沙子抖落,說:「好吧,這一次你贏了。」
泰利耶終於滿意了:「我喜歡這個遊戲。」
他按住她的手,說:「僅僅只是這種程度的話,算不上對贏家的獎勵。」
萊爾:「開始的時候可沒說過,這是有彩頭的。」
他喘得厲害,也不說話,就只是看著她笑。
過招的時候,誰都不願意主動將劍刃收回,萊爾沉默了一瞬,說:「你先說說。」
泰利耶拿出一把軍刀,把手伸到她面前,說:「這塊肉已經被毒素徹底侵蝕,麻木了,你幫我把它剜掉。」
他靜靜地看著她,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星星也挺多。
剛才的溫情與溫存,頃刻間消散,一個熱愛遊戲又總是想贏的人,是沒有耐心等待的,這一回合結束了,就急著開啟下一回合。
那些夢境,還有拼湊不起來的記憶碎片困擾著自己,泰利耶急切地想追尋到更多的線索。
之前的從容不迫已經不復存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
「動手。」他催促著,仔細地打量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動作。
「讓我看看。」泰利耶說,那些夢都是她殺完人之後的場景,他總也看不到她殺人時的真正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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