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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8:33:45 作者: 霧空了了
    「四哥,你對我真好。」她沖他笑。

    江梟肄抽空淡瞥顧意弦一眼,繼續勾兌酒水,他將摻和蘇打水那杯推倒她那邊,自己則是純飲。他啟唇卡住杯口一飲而盡,接著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

    整個過程一聲不吭。

    顧意弦掀開一隻眼帘偷偷瞧,見他倒第四杯,輕聲說:「你喝慢點,我一杯都沒喝完呢。」

    江梟肄停下,從煙盒取出支捲菸點燃,靠在沙發,雙腿大剌剌敞開。

    他透過煙霧懶散地睨過來,「味道如何?」

    她趕緊喝掉半杯,囫圇吞下,「特別好。」

    「那就行。」

    江梟肄懶得開音響,隨便挑了首迷幻空靈的電子樂播放,將手機扔在沙發閉上眼。

    聽到顧意弦試探地叫四哥,他才用聽起來有含混的醉意的嗓音說:「怎麼了?」

    沙發凹陷,他撩開眼皮,她坐在旁邊雙手托舉重新倒滿酒的杯子,叮叮敲了兩下,遞給他,「Cheers。」

    「慶祝什麼?」

    她的指尖搭在他西裝錚亮的紐扣,輕緩摩挲,笑著說:「訂婚宴。」

    江梟肄注視她良久,接過她手裡的杯子飲下第四杯酒,包含太多複雜語聲意外平穩熨帖,「確實值得慶祝。」

    顧意弦將頭輕輕靠在江梟肄的肩,安靜地等了兩首歌的時間,感覺到他全身肌肉張弛,她深呼吸,「四哥,上次在渝水聽你談及以前的事,我還想了解更多。」

    他抬臂摟住她,用指腹摩挲她的肩,「為什麼想了解更多?」

    空中樓閣,飾言者假之,假之者益損。

    明智的人善於利用言詞,引誘敵人上鉤。

    「因為人脫離不了過去,我覺得你現在離我很遠,想離你近一點。」

    在酒精的催化下,顧意弦也不知道自己的言語真假各占幾分。

    她不止一次懷疑自己真的在乎講述江梟肄過去的郵件嗎?

    他笑,「我的過去冗雜瑣碎,全部說完可能得三天三夜,你挑兩個最想了解的,其餘的我以後再告訴你,好不好?」

    如果顧意弦仔細觀察,會發現江梟肄唇邊的笑極為淡薄,眸中仿佛豎起森綠堅冰,最後因為照進了她明亮的身影,漸漸融破。

    她斟酌將近半分鐘,「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禁止情.色與毒品交易。」

    短暫的沉默,他將音樂關閉,「好,幫我點支煙,我慢慢說。」

    白色的煙霧把江梟肄的思緒拉回過去,顧意弦是回憶的旁觀者。

    「上次告訴你我無法理解吳哥窟那句台詞,因為我十二歲前就在混亂無序的柬埔寨生活,你可能無法想像那裡的貧富差距有多大,想像一下金碧輝煌的廟宇旁邊就是吊腳樓的茅草屋,正因為太窮,那裡很多男人靠「租妻」為生,女人只能做□□,最小的年紀可能低於12歲。而我在一個做壟斷生意的集團出生,被當成繼承人培養。」

    「集團首目叫李致遠,我的母親是他的第四位夫人,她是墨西哥人,有個好聽的名字叫Tabitha Leyva,而我之所以沒有姓氏,是因為她......被李致遠和江堅秉共享,哦,不止他們也許還有更多人,若不是親眼目睹我可能也想像不出來那場面有多令人作嘔,男人們的大笑,她用那雙綠眼睛看著我用口型對我說別看,李致遠勒令我必須在,一次又一次,抱歉,我有點想吐......」

    顧意弦的喉嚨發緊乾澀急需潤澤,她將方幾的兩杯酒喝完,還是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能看著江梟肄綠色瞳膜浮現無法碾滅的沉鬱灰影,他啜吸了一大口煙緩緩吐出,又開始用平鋪直述的語氣繼續。

    「為了助興,泰貝莎被迫服用毒品,我看著她染上毒癮日漸消瘦卻無能為力,最後一次,地上很多夾子電擊工具,她讓我留下來邊口吐白沫邊抽搐著對我說,Xiao,Please kill me,beg you,她求了很多次,我用隨身攜帶的刺刀插進她的心臟,她被救活了,怪我沒能殺死她,後來李致遠覺得我弒母也會弒父,讓江堅秉把我帶回國,我再也沒見過她,直到六年前聽見她的死訊......」

    噁心與混謬構築了江梟肄的十二年。

    他將煙杴熄,眼裡沒有憤怒、怨懟,傷心,什麼都沒有,像一片黯淡而死氣沉沉的深綠沼澤。看向顧意弦後,他想笑笑告訴她自己沒事,但長時間的滯澀讓面部牽扯的肌肉僵硬。

    「抱歉,讓你聽到這麼骯髒的事。」

    江梟肄的語速緩慢,音調像落山的夕陽破碎沉墜,如果不拉住,顧意弦怕他被黑夜蠶食鯨吞,她無法再繼續問他是不是利用她,情不自禁地按住他的嘴角,「別笑。」

    江梟肄握住她的手腕,認真地問:「那我該哭嗎?」

    「你若想,」她眼底蓄起熱意,抬高右肩,「我可以借給你一邊肩膀。」

    江梟肄將顧意弦的手包在掌心,淡淡掃一眼她圓潤的肩。

    柬埔寨的經歷,懵懂初淺的性認知被烙上不好的標籤,在未來的十餘年變成嫌憎的存在。

    直到被顧意弦改變,他克制地回絕邀請,讓頭靠向沙發,「男人流血不流淚,哪天血流完了我再哭給你看。」

    江梟肄的語氣詼諧,顧意弦心臟縮緊變皺,眼眶發紅。

    父親不可饒恕的罪孽,母親的絕望責怪,或許更多避重就輕,一筆帶過的十二年,往後的十三年。

    她想像不出來,只能將酸意咽下,語氣放得輕柔,「四哥,你會恨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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