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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8:33:45 作者: 霧空了了
    「多少歲一個人住的?」

    「十三歲。」

    顧意弦沉默。

    十三歲,江梟肄被江堅秉接回來應該十二歲左右。既然能把他一人扔在榆寧外面,證明江堅秉當初選定的繼承人不是江梟肄,且不論江家三姐弟,其他人大概會排斥外來者,所以頗有置詞是體面的說法。

    她在孤兒院時見那些天真孩童孤立人時,什麼污穢詞都聽過,從小在錢權圈子耳濡目染的公子哥或小姐必定會更過分,除卻辱罵江梟肄雜種,行動欺辱也不會少。

    「怎麼了。」他撫摸她的發。

    她難得沒躲避,「一個人豈不是會無聊?」

    「難得清淨,看書,電影,打拳無人打攪,」江梟肄補充道:「思考。」

    他戒備心重極注重隱私,除卻家僕蒲甘與裴瑞,他從不讓任何外人進,包括江家三姐弟,她是第一個。

    顧意弦輕哼,「那么小思考什麼?」

    問完心裡立刻出現答案,他也恰巧看向她,「思考,得站在什麼樣的位置才能讓一些蠢貨聽話。」

    她無語,「你別對我說這話行嗎?」

    江梟肄往後仰,後頸擱在木欄杆,喉結突兀而銳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弦弦,說:「有些時候,眼見耳聽都為虛,你要學會用心感受。」

    這次顧意弦沒搭腔,她不知道江梟肄是否話裡有話,只是他冷峻深邃的側臉輪廓,讓她想到高高在上的人也會有高處不勝寒的孤單。

    兩人在遊廊坐了許久,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說起飛牧,電影,攝影,包括鬼谷子權謀術。

    靜謐的夜晚,月色沉寂,水池的鯉魚吐了一個又一個泡泡。

    「你該回去休息了。」

    她說好,他起身牽著她往內宅走,手指依然扣得牢,指腹勾纏指縫,沿皮膚紋理摩挲著。

    院內一些個人主義色彩極重的物品,甚至影壁的雕花下都有一個「肆」字。

    「四哥,為什麼那些那上面的字是肆不是肄。」她其實在縱橫館內看到台柱就想問了。

    江梟肄有問必答,「我之前的名字,江梟肆。」

    「都好繞口......」顧意弦小聲說,「為什麼叫這種名字,還不如單字,梟。」

    「你今天對我很好奇。」他停下來,低垂注視她,濃密交錯的睫毛,在顴骨拓出絨密陰影,「為什麼?」

    江梟肄目光筆直鋒利,顧意弦咬了咬唇,「新環境,難免有點好奇心。」

    「我還以為你要愛上我了。」

    與眼神截然相反,江梟肄的語聲非常輕盈,韻節齊整,似乎每一個字與錯落停頓都經過悉心推敲。

    「所以,才會對明日成為你未婚夫的人這麼好奇。」

    顧意弦眸子浮起波瀾,迅速抽出手,快步朝前方走,「神經病。」

    江梟肄站在原地凝視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倏地唇角揚起一個小邊大步跟上去,「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

    「我告訴你我為什麼叫江梟肄,」他略微彎腰勾住她的手,哄著,「好不好?」

    顧意弦甩開,靠在遊廊的木柱,抱著臂睨著江梟肄。

    即使一米七還是比他矮太多,但氣場完全不輸,她略微抬起下巴,眼神倨傲。

    「四哥這麼急切,我也會以為你要愛上我了。」

    得理不饒人的性子。

    不涉及沒品的雜碎,江梟肄樂於退讓,他第一次朝人頷首,「抱歉,是我今日有傾訴之欲。」

    她是好奇的,抬了抬眼示意他可以說了。

    他將她臂彎的手拽出來,不以為意地說:「你說得沒錯,不如單字梟,我十二歲之前就叫梟,沒有姓氏。」

    顧意弦張了張嘴,江梟肄繼續緩緩道:「有了江姓後,老輩認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字名具備得乾卦,天地人和是為王。就以排行「四」取為第三字,但又覺得過於簡易,改為「肆」,十八歲之前我都叫江梟肆。」

    顧意弦想起江家三姐弟的名字,對比他們,江梟肄的名字太為敷衍。

    「那......」她欲言又止。

    江梟肄知道她想問什麼,「我有能力改名後,改為肄。」

    「警醒需得學習,檢閱自己,樹被砍伐後再生的小枝也稱為肄。」

    他的語氣一直很淡,仿佛改名是非常簡單的事,但顧意弦知道從無到有能力,付出艱辛豈可泛泛而談。

    江梟肄趁顧意弦不備,執起她的手吻了吻,「但我最近又發現了更有趣的釋義。」

    她被帶偏節奏順著問是什麼,他說上次在水族館她想改名,他覺得還不錯。

    「意弦。」

    顧意弦心一慌,手往回縮,他輕握住,乾燥燙熱的指縫,骨節鬆緩柔韌,與她發涼的指尖緊密相接,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江梟肄抬眼深深凝望她,目光穿透皮囊,「肄,yi,肄字音通意,肄弦。」

    肄與意,我與你,肄弦,肄的弦,江梟肄的顧意弦。

    他沒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就算她現在不懂,不久的將來也會懂。

    顧意弦的嘴唇一陣拉扯,神態不自然。

    夜晚的風比白天硬一點,冷冷的,但經過江梟肄,再吹到她這裡,染上了他的溫度,鼓譟的熱氣衝破皮膚,直灌胸腔。

    「可惜,」她的表情蒙著一層很淡的迷惘,「我不叫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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