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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8:33:45 作者: 霧空了了
倒這死男人不像平時會看電影的人說不定滿口胡謅。
不能自亂陣腳,她斟酌幾秒,露出溫和良善的淺笑,「江先生,有時候不能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亞瑟那時也許只是太過於焦慮或悔恨自己沒有照顧好母親而已。」
火機滾輪的摩擦聲,鼻腔飄進幾縷辛辣煙味。
「可後來離真相一步之遙時,他仍然選擇視而不見,為自己的貪婪欲望買單,」江梟肄靜視顧意弦,剛硬的臉膛冷冰冰,猶如冰塊上流淌的寒霧,「最後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他的目光變得攝人陰鷙,「所以結果最重要,不是麼。」
言語之間字字都在敲打,顧意弦顧不上江梟肄此言背後的動機,後頸涼颼颼,自己的笑被他怵得快維持不住了,「江先生,且不說亞瑟的母親虐待毒打他想報復在先,」她踮起因為長久站立而酸痛的右腳,「沒有人愛他,其他人輕視和侮辱累積的矛盾與不滿才是導火索。」
他的唇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的意思是,如果亞瑟的母親沒有其行為在前,好好愛他,他就不會摒棄善良道德。」
「誰會反咬對自己好的人呢。」她巧妙地推回去,拋出含混不清的答案。
「你說得對,畢竟世界上的白眼狼占少數。」
「......」
江梟肄摁滅菸蒂的火光,走到對面書架背對顧意弦,眸色晦暗莫測,煩躁猶如迷霧升騰,起因來源於無法探清方才究竟是告誡她還是警醒自己。
高跟鞋噠噠的聲音。
「去坐著。」他聽見自己說,口吻很輕。
顧意弦看著他頎長的影子不明所以,「啊?」
「為美麗折磨自己是件非常愚蠢的行為。」江梟肄冷淡道,他轉過身,修長指間夾著一張純白唱片,繞過她徑直邁向唱片機。
「......」有病吧。
江梟肄將那張珍貴的透明彩膠收進紙盒,又從旁邊的收納盒裡拿出一個銀灰色寶石秤放置在轉頭下方。
箱體的木質機身與金屬裝飾條,質感拉得很足,他神情專注地調試繁複的按鈕,側臉輪廓如藝術石膏像,無時無刻不散發著一種高雅考究的氣息。
「江先生,您在做什麼?」她沒忍住問。
「針壓配重上的刻度值是唱針的建議針壓,這台機器沒有,按照重量為3.1克,針壓調整降半為1.555克,」江梟肄說得非常專業,數字算到精確,「否則針壓過大會對唱片與唱針造成損傷。」
「.......」
顧意弦一知半解,眼神迷茫也有絲好奇。
她雖有所涉及卻沒有鑽研,因為顧檠是個非常刻板守舊的人,他對西方的東西不感興趣,比起這些玩意更喜歡研究清雅的書法詩詞,聽的歌偏中式古典,就連娛樂也是登高遠遊旅行,以至於她為討好迎合他的愛好,費盡心思研究的都是自己提不上興致的東西。
難道是年齡差導致的代溝?
「現在的唱片需要調整到45轉速,音質才會完美。」
思緒被拉回,顧意弦看著底盤被江梟肄放置純白膠片,隱隱爆起青筋的手,輕柔地撥動頂端的旋轉按鈕,反差感極大。
他回身倚靠木桌,低頭摩挲袖扣,氣定神閒地撂了句:「所以你剛剛在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
無法反駁因為自己的確不懂,顧意弦莫名被壓了一籌,骨子裡的爭強好勝讓她此時氣得牙痒痒,她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呢,哪有江先生有品味。」
「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算進步。」男人慢條斯理補刀,明嘲暗諷。
該死的江梟肄,她恨不得拿利器般的高跟戳死他這張嘴,顧意弦的唇瓣翕張幾次還是把話咽下去。她氣得胸脯微微起伏,眼睛濕潤又明亮,沒有平時的偽裝,表情鮮活嬌艷。
迎著顧意弦的視線,江梟肄懶散地抱住臂,好整以暇的模樣有點無賴的痞氣。
他就是想看看平時那張天花亂墜的嘴裡還能吐出什麼詞。
唱盤每一次轉動,男聲緩慢而深情地低吟,與剛剛完全不同的曲風,歌名有異曲同工之妙《The Joker And The Queen》。
榆寧先前的暴.動在夜色里沉靜,窗外的星芒低垂,光線如層朦朧薄紗隔在兩人之間,四目相對,他們的耳膜在這一刻共享同樣音符,也許是曲風太溫柔,歌詞又太浪漫,對峙被磨皮稜角。
路易十四的花語毫無徵兆地闖進思緒,顧意弦掩飾性扭頭,她不能容許自己還在想那朵破玫瑰,並在心裡暗自決定要去買一百朵,不,一千朵一萬朵。
高跟鞋噠噠杵地板發泄著憤怒,她似惱羞成怒,落座於皮藝椅的動作發狠,想了想還是覺得氣,扯了個抱枕放在腿上暗暗捶了兩下。
座位在空調風口下面,徐徐的風吹著顧意弦的捲髮。她愛美,平時悉心照料身體每一處,每次洗髮會用精油滋養至每一根發尾。
髮絲如瀑似錦,若隱若現的光澤像湖面輕悠悠的漣漪。
幾乎要蒙蔽所有了。
江梟肄上幅的嘴角,即將完整成一個笑容,但微風颳進了心腔肺腑,陌生的搔癢讓人警惕,不明的衝動被抑制,那道弧因此克制,無聲無息斷裂。
樂曲唱至最後一段「When I folded(當我將牌捨棄)」,他太陽穴跳了跳,面色躁鬱地按下關閉按鈕,拿出捲菸點燃。
音響室安靜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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