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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6:58 作者: 姜烏拉
    周冽仔細觀察著陳餚言的神色,似乎想要判斷他說出這些話帶有的情緒,但什麼都沒有,嘲諷、嘲弄、怨懟、後悔,全部都沒有。

    沒有正面的,也沒有負面的,就是普通的、平淡的。

    周冽從那次和陳餚言父親猝不及防的會見中大致梭巡到陳餚言與父親的關係,但也終究只是字裡行間的模糊輪廓,他猜過,但他從來不問陳餚言。

    那天晚上蔣哥送他們回來,蔣哥其實還提到過這件事,並且最近陳餚言的父親已經聯繫到了周家父親,他們對於事情當前的處理方式還是不滿意的,他們並未放棄想要將孩子緊緊掌控:「那你有沒有因為父母的這種…忽視傷心過?」

    他們只是想維持表面的不和陳餚言魚死網破的狀況。

    陳餚言果然先端起桌面上裝著咖啡的小瓷杯,他喝了一口,才說話:「小時候會,現在不會。」

    周冽看著陳餚言在晨光中的淡色身影,陳餚言總說自己沒有什麼喜歡的,沒有特別感興趣的。

    但明明,就吃飯來說,他喜歡的他會多夾,會先吃,吃到不喜歡的東西咀嚼速度就會變慢,咽下去的時候有個小小的微不可察的卡頓。

    他其實有喜惡偏向的挑剔,甚至他應該是喜歡喝甜甜的各種飲料的。

    但這前二十年,從沒有人問過他。

    沒有人問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沒有人跟他說:你嘗嘗這個,這個好吃;也沒有人問他:你更喜歡甜的還是酸的?你要不要試試這個味道?

    久而久之,陳餚言自己都覺得自己對這些適應了,無所謂了,他自己也認為自己沒有喜惡的區別。

    第52章 Rainbow

    儘管校方消息封鎖的嚴格, 但常大校內學生與學生之間發生的惡性命案仍舊在網上泄露出零星消息。

    孫禹舟的兩位父親連同宋嶠方面,甚至是常大校方,都在對此案件施壓催促。

    所以案件流程走的很快, 一審下來的時間相當接近, 並且相當湊巧的就在聖誕節當天。

    言云生在案發後第三天匆匆回國,第二天就帶著孫究和陳餚言見了面。

    他們夫夫兩一個一心投注在自己的創作事業上, 一個以安逸的農產事業為輔陪伴孩子為主, 對於這種突發事件其實都毫無經驗, 情感總是占據上風。

    像是關在另類象牙塔里的兩個人, 也不怪孫禹舟會被他們帶的尤其單純。

    言逑生也在同時就知道了這件事, 他遠在國外雖未露面,但特別高效的撥過來他們本土公司的強盛律師團隊,並且在通話中暗示過法官人很不錯, 陪審團可能也會有老熟人,言逑生還耐心的安慰了一下自己這個弟弟。

    言逑生的電話到的非常及時,陳餚言最開始本來準備去請自己的老師替表弟出庭辯護,姜教授幾十年的刑辯方向里, 輕罪和無罪辯護成功的經歷眾多。

    但言逑生極快的送過來強悍的律師團隊, 甚至比言云生本人先到常州。

    陳餚言便沒有再提出來, 甚至自從他父親即使遠程但強硬的控過此事後, 陳餚言都開始旁觀而不是插手。

    中途的時候, 有開過幾次短暫的案情討論會, 他們律師團隊自己內部商討補充的迅速而和諧,但像是得了誰的命令,總要時不時的問一聲陳餚言的意見。

    陳餚言一邊聽, 一邊在處理自己的事情。

    為他父親供職的律師主業並不可能是刑辯, 但他們幾人工作節奏極快, 充分完善,對法條的範疇動向和最新改變也了解的相當透徹,職業素養相當高。

    陳餚言沒有要補充的,然後其中一位碧眼混血像是單方面的認識陳餚言,總是掛著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蹩著繞口的中文說:「Kevin,你不該如此。」

    周冽在旁邊可能聽了幾句,便也學會了這個腔調。

    陳餚言那天拒絕了周冽,並沒有和他同去車場,之後的幾天,陳餚言也都一次沒有去過。

    第二天陳餚言出去和言云生見了個面,言云生年近40,但看起來狀態極其年輕,甚至有種不諳世事的純潔。

    孫禹舟去年給陳餚言看過一張他和言云生在南歐草場裡的合照,照片裡的陽光極好,言云生穿著件嫩黃色的背帶褲搭配淺藍襯衫,抱著孫禹舟的肩膀,兩個人靠在一起,並不像父子,而像是關係親密的兄弟。

    兩人臉上被陽光照的剔透的輕鬆如出一轍。

    而這次趕回來的言云生眉間帶愁,疲態難掩,但體態依舊輕盈。

    他和陳餚言坐在一家新開的工藝品店裡的餐區,言云生給陳餚言倒了一杯玉米汁,說:「昨天,律師去見了舟舟,他們說他狀態很好。」

    「但我不信,他一定很害怕,可能自責、可能後悔。」

    言云生抬起頭來:「餚餚,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陳餚言放下玻璃杯,問:「為什麼?」

    「舟舟的這件事情里,他受傷時我沒在身邊,他害怕時我不能安慰,甚至在替他處理這件事情上,我都沒辦法插手。那天電話,你爸爸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讓我不用擔心,他說舟舟一定會無罪釋放。我覺得我很沒有用。」

    陳餚言聽懂了,他用勺子輕輕攪著杯里的液體,輕聲說:「舅舅,我從來沒這樣覺得過。你是個好父親,也是個非常優秀的藝術家。在事業、子女方面,你都做到了最好。而你自己做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也非常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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