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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6:58 作者: 姜烏拉
陳餚言只與他隔著一層透明玻璃,光線無法被玻璃切割遮擋,直直的照向對面的人,他與陳餚言的幾次約見,陳餚言都是這副平靜的模樣,足夠自信、足夠的遊刃有餘,似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外在上毫不泄露出動盪情緒。
畢敏方抿了抿乾裂的唇,望著對面過於年輕的男人:「…你是說,你會替我做無罪辯護…」
「我會盡力一試,然後我現在需要與你核對一些信息,還有你明天在法庭上的發言。」
畢敏方的眼睛似乎有點紅,她望著陳餚言的眼神有很明顯的驚訝和劫後餘生,但更深處卻又有一種決絕,陳餚言沒有仔細去看,他也如往常那般,沒有那種探求精神。
…
陳餚言今天的狀態很好,雖然收尾和需要準備的事情繁雜,但他甚至比昨天更早的離開辦公室。
他起身穿外套的時候,一直抱著熱水杯靜坐角落的畢方也緩緩的站起了身,他跟著朝這個方向走了幾步。
陳餚言回頭看向他。
對方卻朝他深深的鞠了個躬,說話的聲音很低,字句吐出的很慢:「陳律師,不管明天結果如何…我都,都非常感謝你。」
陳餚言看了一眼旁邊彎腰站著還在整理文件的蔡雨,對方過去扶起來畢方,陳餚言微微朝對方點頭:「這是我的工作。」
話落,他拉開辦公室的大門出去,有陰影斜斜的投射在腳下,陳餚言抬起頭,看向靠著門邊聽見聲音隨之轉過頭來的周冽。
周冽收起手機:「走了?」
陳餚言看著自己面前的周冽,寬鬆的淺藍色牛仔褲,上半身黑色的薄款輕羽絨敞穿著,裡面似乎是件棉質短袖,乾淨清爽的就是個大學生的模樣,與這棟大樓裡面的人其實都有點格格不入,甚至前來實習的那位大三Alpha每天都嚴謹的制式正裝標配。
「怎麼了?不舒服?」說著話周冽手就往自己面前來,似是要觸碰額頭。
陳餚言偏頭避開:「沒有。」
下地下車庫,兩個人坐在后座,還沒出停車場,后座一片漆黑,陳餚言在黑暗中嗅到身邊淺淡但具體的海鹽味,他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周冽像是打了個哈欠:「9點多吧,我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下班。」
陳餚言沒聽出來這句話裡面更深的一層意思,也或者是他聽出來了,但並不打算順著回應:「你沒必要在這裡等著,浪費時間。」
陳餚言感覺周冽似乎是偏頭看了自己一眼,黑暗中對方視線的存在感也並不減弱。
車平穩的駛出地下停車場,外界的紅黃燈光交錯投映進車窗,在周冽的黑色外套上一閃而過,潤出蜂蜜一般的光澤。
「陳律師,你自己的時間精打細算,吝嗇於花費。但我的時間,我想怎麼就怎麼。」
陳餚言微閉眼睛,靠在車椅背上:「我有司機,有助理,你沒必要來接我。」
周冽像是有點不耐煩,頭很明顯的偏向了窗外:「我昨天晚上說的挺清楚,實在不行,你就當我樂意,我和你們這種高效率的精英不一樣,我就樂意浪費時間做無用功,行嗎?」
之後一路無話,兩人都在沉默。
老實說,周冽的這種程度的「靠近」,其實讓陳餚言非常不習慣。
但陳餚言冷聲拒絕畫清界限的話卻沒出口,昨晚的突如其來的軟弱讓他自己在潛意識中答應周冽,陳餚言嚴苛的審視著自己——這種從未有過的軟弱是為什麼?那算不算是一種隱藏很深舉白旗的求助?自己其實也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強硬?還是說自己也是需要依賴別人需要別人的幫助?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是幼兒園小朋友入園後的第一門課,但卻切實是陳餚言的行事寫照。
自有意識以來,他連父母的幫助關照都不會期待,更遑論別人,陳餚言從不等待別人,也從來不將砝碼放在別處,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來掌控。
所以對於強勢的想要闖進自己生活中的周冽,陳餚言才會無視,然後排斥。
後排是寬敞的兩座,但兩人的胳膊仍然會隨著車的轉向偶爾摩擦一下,溫度被層層衣物過濾,但觸感卻是實際存在的。
陳餚言坐在平穩奢華的黑色轎車裡,卻想起昨晚高燒時像是被關在悶熱飛天的那輛破舊麵包車裡的窒悶潮熱感。
周冽是除去護士保姆唯一一個在他兩次生病時照顧通宵的人。
陳餚言閉上眼睛,呼吸中是永遠充斥在身邊淺淡但持續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他想起昨晚迷濛中看見的周冽的臉,眉心蹙著,用一塊很大的毛巾整個裹住他的額頭,奇怪又詭異。
整個晚上的周冽像是停不下來似的,一直在更換毛巾棉片或是手心耳後一會一次的涼意。
然而溫度卻降低的奇異的快並且徹底不再反彈。
遠處的大樓溢出流彩燈光,像是炸裂的煙火,在建築外牆體上絢爛。
周冽突然回過頭來,問道:「真的不舒服?」語調有點板著的僵硬。
陳餚言突然將對方放在旁邊的手臂拿起來,將周冽的手心貼上自己微涼的額頭,「你覺得呢?」
只短暫的觸碰就分開,陳餚言又問:「你一定要每天我下班來接?這件事的意義是什麼?」陳餚言是真的不明白不理解,他有司機有助理,周冽大費周章的來來回回又是耗著等待,他在認真的和對方探討這件事情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