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侯門混口飯·上 >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2023-08-21 21:46:33 作者: 白裙
  次日早上,飯桌之上,黑著兩個眼圈的丁氏就吩咐置辦兩桌子酒,要選好時辰抬水芸香的姨娘。卻不想水芸香卻從從容容的回覆道:「回太太。昨日這樣一出,雖然說是賊子算計,卻也是芸香命薄,才招來賊子覬覦。會想起自己這輩子,既無力旺夫,也無力教子,早早就有了跳出紅塵之意。只是牽掛著兩個孩子,才勉強留在紅塵之中。現在兩個孩子既有了太太照顧,芸香也算了放下了一樁心事。因此就想向太太提出,這就放芸香一馬,讓芸香出家了去罷。」

  丁氏又是詫異,又是歡喜,又有幾分慍怒,強自將所有的情感都捂住,說道:「好妹妹,莫不是我昨天的決定傷了你的心麼。昨天是我魯莽了……不過我也是被欺瞞了,你難道不肯原諒了麼。」

  水芸香含笑說道:「太太說笑了。說起來,兩個孩子能有今日機會,還是承太太照顧。對太太,水芸香只有一萬個感激,哪裡有抱怨的話來?至於昨天,太太也不過是按照家規秉公處置而已,水芸香哪裡敢有怨懟之意。只是水芸香本來就有看破紅塵之意,昨天被賊子這樣一鬧,更是深恨自己給侯府帶來禍端。因此請求出家,並無他意。」

  聽聞水芸香說得堅決,郭玥急忙跪倒,說道:「請姨娘看著孩子面上。」

  水芸香撫mo著郭玥的頭,說道:「好孩子,現在有嫡母看著你,你姨娘責任已經完結,現在是了無心事了……你難不成還要阻止不成?」

  郭菀央眨著眼睛,眼淚就簌簌落下來,說道:「姨娘……既然已經決定,女兒也不好阻止。只希望姨娘好歹留著頭髮……等來日上尼庵見姨娘,好歹也能少一些酸楚。」

  水芸香含笑說道:「帶發就帶發……好生跟著你嫡母過日子。」

  郭菀央抽噎個不住。郭玥也是抽噎不住。

  丁氏這才知道水芸香態度堅決,才放下好大的一個心思,心中想道:「如果早知道她有這個心思,我昨天也不必費這麼大的勁設這樣一個局。好在黃三兒到底未曾將我供出來。」昨天的事情,她早已打問明白。郭安拿著黃三兒,狠狠的打問了一通,但是那黃三兒卻一口咬定說只是自己鬼迷心竅,偶爾得知了水姨娘的身世,就想來做一通文章,如此而已。打問明白之後,丁氏才囫圇睡了一覺,連郭銘去了通房丫鬟房間的事情,也沒有在意。

  當下就決定了。郭銘雖然氣惱,但是水芸香態度堅決,他也知道水芸香留在家中不能安生,出家修行也算是一個解決辦法,當下也只能允了。

  正說話的功夫,卻見青瓜帶著兩個小丫鬟前來,清清脆脆的說道:「老太太請二太太前去養榮堂,說是昨天晚上,黃三兒招供了。」

  一頭冷水當頭潑下,丁氏臉色有些蒼白,說道:「黃三兒招供了什麼?」

  青瓜脆生生說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老太太面上含笑,想來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丁氏略略放下心,於是提著一顆心與青瓜走了。郭菀央與郭玥二人也無心上學,就吩咐茱萸去請假了,兩人陪在水芸香的屋子裡說話。郭銘也慢慢踱步進來,神色卻有些怯怯的樣子。

  郭菀央看著水芸香與郭銘的眼神,微微嘆了一口氣,拉著郭玥離開,說道:「我們先去收拾一下東西。」

  也算是行行好,給兩人一個說私房話的時間罷。這個父親,到底還不是完全的無情無義之輩。而自己的生母,也始終不能放下這個男人。

  過了兩個時辰,丁氏終於回來了,臉色依然蒼白,神色之間卻好像是放下了好大的一塊石頭。青瓜跟著進來,脆生生說道:「老太太吩咐了,既然姨娘想要修行,那就不消往別處去了。城外慈雲庵住持,與老太太相熟,等下午,老太太寫了書信,就送姨娘去那裡修行罷。」

  聽聞老太太這樣安排,郭銘倒是有幾分歡喜。於是就收拾了行禮,父子三人,將水芸香送走了。臨別之際,母子三人又哭了一場,郭銘走出了門外,卻也是眼角微紅。

  這些都不提。接下來的日子,也沒有可記述之處。屏風繡成,丁氏帶著郭

  ..

  蔓青回了娘家,回來之時,神采飛揚,告訴郭菀央:「你繡的活非常好,相熟的夫人都前來詢問呢……你放心,你雖然是庶女,卻也一定能找一個好婆家。」

  倒是郭蔓青,在次日上學的時候,撿了一個空,悄聲向郭菀央道歉:「屏風是送出去了,也出了好大的一個彩。不過母親卻未曾說起你的名字……只誇耀三姐姐的功勞。三姐姐慚愧無地。」

  郭菀央一笑,說道:「姐姐不消在意的,妹妹做的,本來就是死功夫。」卻也不由有些感動,郭蔓青本來是不消將這些事情告訴她的。將真話告訴郭菀央,這就足以說明,郭蔓青將郭菀央當做一回事了。

  過了幾天,就有議親的人上門來,卻是給郭蔓青提親的。卻是江隂侯吳家的一個嫡子,卻是次子。丁氏與郭銘商量了好幾天,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郭菀央隱約有些知道,不過也不好多打聽。

  這日下學之後,與芷萱兩人推開房門,卻只見桂華,就笑著問道:「蘭葉呢,這蹄子躲到哪裡去了?」

  桂華笑道:「方才被容媽媽抓住縫兩個扣子,卻不想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正說著話,卻聽見推門的聲音,蘭葉進門來,滿臉都是歡喜的笑意,輕笑道:「小姐,我送一個大人情給你,行不行?」

  芷萱笑道:「這個死蹄子,有話就快點告訴小姐,神神秘秘的,在小姐面前還要拽不成?」

  蘭葉見芷萱這樣說話,嚇得吐了一吐舌頭,將郭菀央拉到一邊,悄聲告訴道:「方才去幫容媽媽做活,卻不想正聽見老爺與太太在一邊說話。江隂侯家裡來求親,推掉卻又不好,太太又覺得次子身份,不能承爵,因此不想將三小姐嫁過去,就想將四小姐許給江隂侯家裡,可是四小姐的身份卻又相差一點,因此商量著,給四小姐的生母抬個姨娘……」

  郭菀央一呆。

  蘭葉笑嘻嘻告訴:「我的好小姐,你快點去告訴四小姐罷,雖然說四小姐嫁的是次子,可是到底卻是侯府呢……四小姐最鬱悶的就是身份的事情,現在生母能抬姨娘了,一定歡喜……」

  郭菀央苦笑不已。

  都為自己被老太太上了一個籠頭而苦惱呢,卻是沒本事幫郭蓮珠煩惱。不過告訴郭蓮珠一聲也是該當的,郭菀央當下就帶了蘭葉,去了郭蓮珠的屋子,悄悄告訴了。

  郭蓮珠愣神了半日,猛然哭道:「我要死!」

  郭菀央急忙伸手捂住郭蓮珠的嘴巴,說道:「四姐姐,你難不成要鬧得人盡皆知不成?」

  郭菀央少不得勸解:「我的好姐姐,您得將心放寬一些。吵吵鬧鬧說要死要活的,算怎麼回事呢?您說出去,人家還要鬧笑話呢。再說了,母親這回也沒算虧待您,說起來也是嫁入了侯府,還要借著這樁婚事給您生母抬姨娘。您不說出個子卯寅丑來,卻拿著性子吵鬧著不同意,人家還要說您不孝順呢,就是生母那邊也不歡喜。」

  郭蓮珠會想著自己生母那個忍氣吞聲的性子,不覺又手足無措起來,說道:「如果沒有旁人,我逃也逃了,躲也躲了,鬧也鬧了。可是現在這事卻又如何是好!有時候真羨慕你的姨娘,知道在這裡不對路,寧可早早的青燈禮佛去……」

  郭菀央見郭蓮珠越說越不像話,當下就提醒道:「四姐姐,您可別這麼說,您娘親是記掛著您,才不肯離開這裡的。」

  郭蓮珠這才發覺自己失言了。當下不語,片刻之後才說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是最有智謀的,你卻幫上姐姐一把,姐姐定然感謝您的恩德!」

  郭菀央皺眉,她與郭蓮珠,雖然還算能說話,但是也絕對不是那種深交的關係。心中倒是有些辦法,卻是不能輕易拿出來給郭蓮珠使用。萬一有個泄露,害了郭蓮珠不說,將自己也陷進去,這事兒卻是絕對不能幹的。

  可是郭蓮珠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又有些不忍。

  郭菀央沉吟不定,郭蓮珠乃是聰明人,當下就知道郭菀央有些主意。拉著郭菀央的手,說道:「好妹妹,你好歹救姐姐一救!好妹妹,你放心,就是山崩了,地裂了,河水改向了,我也絕

  對不會泄露出一絲半兒口風,將妹妹給供出來!」

  郭菀央忍不住笑道:「《上邪》是用在情人身上的,你卻用在我身上做什麼。被人聽見了,還以為你我姐妹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郭蓮珠卻是聽不懂了,說道:「姐妹之間,又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好妹妹,你好歹說明白一些。」

  郭菀央忍住笑,說道:「好了好了,四姐姐……你若是真的要脫身,等撿個空兒,上父親面前晃上一晃,顯顯你的孝心。父親歡喜了,定然會將這事兒說給你聽。而後你就沉默一會,告訴父親:姐姐未曾定親,妹妹怎好逾越在前?傳揚出去,只恐不知道的人,要指責我郭家長幼無序了。就是江隂侯家裡,聽了父親母親的答覆,恐怕也要生氣……女兒嫁過去,只恐……後面的話嗎,就不消說了。」

  郭蓮珠睜大眼睛說道:「這就結了?」

  郭菀央微笑道:「你還要怎麼著?父親是聰明人,你這樣說,還不明白?他之所以捨不得回絕江隂侯府這門親事,卻是想來日有用的時候,江隂侯能助上一臂之力。然而留著嫡女嫁庶女的做法,卻很可能讓江隂侯府因怨成仇。到時候有可能姻親做不成,卻惹來禍端。父親是聰明人,這樣的風險,是絕對不肯冒的。」

  郭蓮珠喃喃說道:「不過江隂侯府也有可能答應了親事,你說的結果,可能並不會發生。」

  郭菀央微笑了一下,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托人打問了一下江隂侯府的情況。這些年,開國功臣,多半獲罪,爵位被除的,也不知凡幾。只有我武定侯府等寥寥幾家,還能得些帝寵。江隂侯府雖然也是侯府,但是情形與我們家相比,卻是差了很多,這些日子,江隂侯已經被皇帝陛下訓斥了多次……如果能讓父親遲疑拖延上幾天,或者父親就能改變主意了。」

  所謂的托人打問,其實也不過是一句託詞。郭菀央之所以能肯定的說出江隂侯府爵位多半不保的判斷,不過是依據她那半吊子歷史水平。她依稀記得,原來的歷史上,朱元璋大殺功臣,開國功臣的爵位能傳承下來的,也不過是郭英、徐達、常遇春、劉基等寥寥數家。這個空間歷史雖然少有變數,但是大體方向並沒有變化。所以郭菀央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郭蓮珠這才心服口服,說道:「好妹妹,你當真救了我了。我這就與父親做鞋子去……好在那雙鞋子,也只剩下一點活了。」

  郭菀央又說道:「好姐姐,至於你的那塊手絹,至少要放明白一些。才見一次面的男兒,性格脾氣人品學識,一概不知。你就這麼痴心妄想著,只怕陷太深了。你執念不放,萬一人家撒手,你卻是如何是好。」

  郭蓮珠臉上浮起兩朵紅暈,笑著說道:「我與他說了小半日話呢。怎麼一概不知?好妹妹,你放心,你姐姐看人的眼光還是在的,否則怎麼一見面就與妹妹這般知心?」笑著將郭菀央推搡出去,說道:「你早點回去睡覺罷,我要做活了。」

  次日早上,郭蓮珠果然在上學前早早過來,將一雙鞋子呈獻給郭銘。郭銘果然有幾分歡喜的神色,對坐在一邊的丁氏笑道:「不經意之間,幾個女兒都長大了。」

  郭蓮珠嬌憨的笑道:「若是沒有父親母親的教養,女兒也無有今天。」

  丁氏含笑道:「就你這孩子會撒嬌說話。」

  母慈子孝,其樂融融。郭銘果然含笑說道:「孩兒既然過來了,有一件好事也當告訴你。」果然將婚事說了。

  郭蓮珠沉默了片刻,才將郭菀央教導的言辭說了,又說道:「女兒一個庶女,能嫁入侯府,已經是福分了。父母疼愛女兒,女兒自然是感激的,只是若是讓父母蒙上惡名,那就非女兒所願了。更若是因此讓外人猜測姐姐如何,那……女兒的萬死莫贖了。」

  郭菀央站在邊上,低頭聽著,竭力壓住嘴角含著的笑意。郭蓮珠果然不是一個輕省的角色,自己提點了兩句,她又在自己提點的基礎上加了兩重威脅。第一重威脅,那就是郭銘夫婦,會因此搞壞名聲。郭銘正卯足了勁想要奪嫡,

  怎麼肯冒這個險?第二重威脅,卻是郭蔓青的名聲。不嫁長女卻先許配次女,萬一有人猜測說長女有什麼隱疾,豈不耽擱了長女的一生?

  幾重風險,郭銘丁氏只能將自己心中那些小九九收起。郭銘就笑著安慰說道:「你想的都是有理。這事是你母親考慮不周。」

  這就是不再將主意打在郭蓮珠身上了。郭菀央與郭蓮珠都是鬆了一口氣。說了兩句閒話,郭銘就出去辦事了。郭蓮珠就打算與郭菀央郭玥一道去家塾讀書。才剛剛走出西跨院,就看見門外有小丫鬟匆匆前來,高聲稟告:「三太太來了。」

  說話之間,就看見陳氏急沖沖的邁步前來。三人不願與陳氏多加交接,於是就候在門前,對陳氏躬身行禮完畢,就打算直接往前走。

  卻見陳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三人一圈,笑道:「喲,這就湊巧了,珠姐兒居然也在?這事兒正巧與你也有些關係,家塾那邊就暫且不要去了,咱們先在你母親面前,將這事了結了罷。」

  三人聽陳氏說的不像話,眼睛裡都是忍不住有了怒意。郭蓮珠怒道:「三叔母,您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陳氏笑道:「也沒有什麼,不過是想要告訴你母親,她養的好女兒罷了。」

  郭撬贗剁儻此焓錄螅康故竅a撕貿ひ歡問奔洹c幌氳秸廡┨煊摯枷牌鵠戳恕9已刖筒磺岵恢氐乃檔潰骸拔夷蓋籽吶比患安簧先迥稈吶茫鴰ɑ嶸弦膊輝齜繽罰膊輝懶艘桓鎏交ǖ拿坊乩礎!?br/>

  郭菀央不提賞桂之會還好,一提起這件事,陳氏就氣得胸脯起伏。自己的女兒雖然在那會上大出了風頭,卻也出了一個大醜。更冤枉的是,那出的大醜,與女兒自身全然無關,也不知是什麼人陷害的。當下咬牙說道:「珠姐兒,你卻是隨我來,到你母親面前說話。」

  郭蓮珠見陳氏這樣說話,她今天本來就心中有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回復,咬牙說道:「三叔母,您又要鬧什麼是非?您是有身份的人,與晚輩這樣沒上沒下的站在門口說話,難不成不怕下人笑話麼?」

  陳氏得意洋洋的說道:「怕出醜的是你四小姐,又關我什麼事了……」

  卻聽見院子裡傳來丁氏的聲音:「珠姐兒,陪著你三叔母過來罷。」

  郭菀央看了郭蓮珠一眼,一種不安的感覺漫上心頭,對郭玥說道:「你功課緊,耽擱不得。你帶小桃去讀書,順帶幫我請假了罷……我先跟著四姐姐,看著三叔母到底要說些什麼。」雖然說與郭蓮珠也不算有太深的交情,但是總體來說,郭蓮珠對自己不算壞。現在棄郭蓮珠而去,未免太絕情了一些。

  郭玥點頭,低聲說道:「姐姐小心,凡事自保為先。」

  郭菀央笑著點頭,說道:「我省的。」

  郭玥去了,郭菀央跟著陳氏與郭蓮珠回了家門。郭蓮珠臉色蒼白,郭菀央手將她的手輕輕的握著,心中卻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底。

  看陳氏這樣氣勢洶洶得意洋洋的樣子,定然是抓道郭蓮珠的錯處了,而且是非常明白的錯處,不可原諒的錯處。

  郭蓮珠也算是聰明人,否則也不能在丁氏的雌威下安然成長。要知道,十來年了,丁氏折騰死的庶女也有三四個了。要抓郭蓮珠的錯處,可不是容易的事。

  那麼……丁氏到底抓住了郭蓮珠什麼錯處?

  心中思想著,猛然想到了一個關鍵。

  心中咯噔了一下,臉色不由變了。

  丁氏見陳氏進來,端坐的身子也不曾站起,臉上似笑非笑:「妹妹來了,卻是難得。這些日子也是忙於家務,卻不知六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可能上學了不能?總希望早些將身子將養好了才好。」

  丁氏口舌上不及陳氏,但是卻知道好壞。

  卻不想陳氏臉上神色變了一下,竟然不十分惱怒,笑吟吟說道:「我家六娘,吃虧就在麵皮太薄,被人這樣作弄一下,就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可是姐姐家中的幾個女兒,卻吃虧在麵皮太厚,總要將我們家中的面子裡子,都丟光了才罷休。」

  轉頭看著四周,說道:

  「姐姐家的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主子,奴才們都下去罷。」竟然幫丁氏做主了。

  丁氏麵皮變了幾變,沉聲說道:「妹妹不妨將話說明白一些。我這房三個女兒,都是知書達理,凡事都謹守本分,何曾做過強自出風頭的事情來?卻又如何給家裡丟臉了?姐姐也知道,老太太因為長幼的關係,將治家之權放到姐姐手中,妹妹有幾分不服氣。然而不服氣歸不服氣,妹妹紅口白牙竟然上我院子來胡言亂語,那就休怪姐姐不給妹妹面子!」

  被人欺負上頭來了,丁氏居然也擺出幾分威風來。只是話語雖然氣勢洶洶,言語之中的氣勢,到底弱了一些。說完了話,果然揮手,叫底下服侍的奴才都退下去。容媽媽看著丁氏的臉色,臉上掠過一絲不甘,卻也終於退了下去。

  郭菀央嘆了一口氣,丁氏色厲內荏,那是因為丁氏摸不著陳氏的底的緣故。

  陳氏輕笑了一下,說道:「好姐姐,咱們一支筆難道還能寫出兩個『郭』字不成?都是郭家的媳婦兒,妹妹也不好意思看著姐姐來鬧笑話。這裡有兩件東西,姐姐你看著罷!」

  說著,往後招手,就看見外面巴巴的跑進一個丫鬟,將一個錦袋送上來。

  陳氏慢悠悠的打開錦袋,笑著說道:「先申明一句,這個錦袋卻是我家的,與你家無關。本來是想要直接將東西拿在手裡的,卻想著這樣的骯髒東西,拿著也污了手,給路上的丫鬟婆子看見了也未免要猜測,於是就拿著錦袋裝了。好姐姐,我可全都是為了二房著想。」

  說著話,陳氏終於從錦袋裡拿出兩件東西來。看見兩件東西,郭菀央與郭蓮珠,再度臉上變色。

  郭蓮珠臉色煞白煞白,身子搖搖慾墜。郭菀央扶著,手在郭蓮珠的手心裡寫下四個字:死不認帳。

  卻不知郭蓮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意思,眼神卻有些絕望的茫然。

  陳氏拿出的兩件東西,一件是一方手絹,另一件卻是一封書信。看著郭蓮珠的臉色,郭菀央就知道,是郭蓮珠手絹的事兒東窗事發了。

  丁氏看著陳氏的神色動作,心中也不由遲疑起來,嘴上卻依然冷笑說道:「妹妹拿出的卻是什麼東西?」

  陳氏淡笑道:「姐姐治家嚴謹,怎麼連女兒用的手絹都認不出來?你看這手絹之上,還有一個『珠』字作為記號呢。」又將書信簌簌展開,說道:「我雖然也讀了幾天書,卻也不認得幾個大字。悄悄給六娘看了,六娘說,確確實實是珠姐兒寫給男人的書信……」

  郭蓮珠身子晃了一晃,就要暈倒。郭菀央手扶住,低聲喝道:「你堅持住!堅持不住,那就是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四個字,宛如一枚強心針,讓郭蓮珠振作起來,低聲說道:「是,我至少要知道怎麼回事?」

  丁氏伸手抓過書信,才掃了一眼,就勃然大怒,厲聲對郭蓮珠喝道:「跪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蓮珠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卻有一對倔強的眼睛:「回母親,女兒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陳氏笑吟吟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來說罷。」

  丁氏換了一張臉,卻是有幾分哀懇的語氣了:「妹妹,你是如何得到這書信的,卻說出來,讓這小蹄子,到底知道是怎麼回事!」

  陳氏笑眯眯說話:「其實也沒有什麼,也算是巧合了。昨天我侄兒上潘家酒樓喝酒,卻聽見幾個破落戶兒在隔壁包間裡說話。其中一個破落戶兒,好像還有一點什麼身份,在那裡吹牛說,他差點將武定侯府的一個小姐騙上手。又說雖然現在還沒有上手,不過假以時日,一定能得償所願……我侄兒聽到『武定侯府』四個字,當下就豎起了耳朵。卻聽那破落戶兒,在那裡得意洋洋的誇耀,說自己如何因為能寫詩被衛國公家的公子奉為上賓,又如何在衛國公的園子裡偶遇郭家的一位小姐,他又如何施展才華奪取小姐的芳心……一群破落戶兒自然不相信,於是那誇口的破落戶就拿出一方手絹來,又拿出一封書信來,說手絹是小姐當場贈送的,那書信卻是小姐後來悄

  悄托丫鬟送到某個書店的……我那侄兒聽聞那幾個破落戶兒越說越不像話,當下就吩咐帶來的人,將那個吹牛的破落戶兒綁了,打算馬上送上我們這裡來,讓我們審問。昨天晚上已經晚了,這不,我侄兒一早上就將人送來了。哦,我那侄兒,是在錦衣衛里做事的,逮幾個人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誰也不敢來過問。」

  陳氏得意洋洋的將一番話說來,丁氏也是氣得臉色煞白。將書信與手絹,往地上一扔,厲聲喝道:「六娘,你卻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蓮珠聽聞陳氏一番話,心中已經是萬念俱灰。自己思想了這麼久的良人,原來竟然是一個騙子!自己做的一切,原先都還以為自己有理,卻不想,樁樁件件,都被七妹妹說中了!

  心中萬念俱灰,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血色,丁氏喝問,也不知如何回答。好歹記住了郭菀央方才寫下的「死不認帳」四個字,當下只說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丁氏這會連生吃了郭蓮珠的心都有了,下了位置,狠狠的揪住了郭蓮珠的耳朵,說道:「你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的書信你的手絹,怎麼會到別人手中?你不與我說明白……」丁氏頓了一頓,狠狠的甩下一句話,「即便我想饒了你,郭家的家規也饒不了你!」

  郭蓮珠耳朵吃痛,臉上神色,依然沒有多大的變化。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她已經無心再編造什麼謊言。只是想著如果要將事情供出來,只怕要將丫鬟也連累了,當下只能死咬著不認帳:「回母親,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丁氏狠狠的打了郭蓮珠一個耳光,厲聲說道:「你不知道怎麼回事,那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陳氏笑眯眯說道:「六娘,你還是認了罷,免得母親生氣……現在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咱們悄悄掩過去也就行了。再鬧騰下去,只能將那個破落戶兒叫進來,兩廂對質……你一個黃花閨女,鬧出這樣的笑話來,你爺爺還在病中,一生氣起來,就是沉塘之類的事兒,也是有的。」

  這就是赤果果的恐嚇了。郭菀央看著郭蓮珠的臉色,嘆了一口氣,跪倒,對丁氏說道:「請母親息怒……依照女兒來看,此事說不定另有蹊蹺,請先不要冤枉了姐姐。」

  郭蓮珠昏昏沉沉之中,耳邊聽見郭菀央說了這樣一句話,不覺吃了一驚。這個七妹妹可不能說些什麼,萬一說的不對,將她自己也繞進來,那就真的不得了!

  自己已經毀了,可不能連累了七妹妹!

  心中著急,卻又無法阻止郭菀央說話。

  耳邊就聽見丁氏說話:「七娘,你卻是想要說什麼?」

  郭菀央沉聲說道:「母親請想一想。六姐姐平素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遼陽回來統共也才這么半年工夫,就是京師里的同年齡少女,認得也沒幾個。見了生人只恐靦腆的說話都不敢,又哪裡來的膽子,敢與陌生男子這般交往?這是其一。」

  郭菀央這是完全的主觀臆斷了。不過聽起來,卻也似乎說的很有道理。丁氏不由點頭,又問道:「其二是什麼?」

  郭菀央還沒有回答,卻聽見陳氏冷聲笑道:「那破落戶兒已經招認,是在衛國公園子裡遇見的。時間地點都非常明確,難道還冤枉了四娘不成?七娘這般為四娘說話,莫不成你也在其中有什麼貓膩不成?」

  陳氏最後一句話,純粹是恐嚇,要郭菀央不敢繼續說話,如此而已。但是這句話,卻是真正的說中了郭蓮珠的心事,讓郭蓮珠臉色,更加的蒼白。

  看著跪在自己身側的郭菀央,心中一片慘然,想要說一聲對不起,卻又說不出口。

  郭菀央聽陳氏這樣說話,心中卻是一驚。

  丁氏看著姐妹倆的神色,心中愈加的狂怒起來。別人生的女兒,到底就是惹禍精!早知道這樣,這個郭蓮珠就不能留!

  抬高了聲調,喝令守在門外的容媽媽:「容媽媽,去我屋子裡間,將卯字柜子里那紅色琉璃瓶子裡的小酒兒,倒一盞出來!」

  聽丁氏毫不留情的說話,郭蓮珠的臉色,猛然之間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郭菀央不知道丁氏要容媽媽拿出的是什麼東西,卻知道,絕對不是好東西!

  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厲聲就叫道:「母親,且慢!」

  卻聽陳氏笑眯眯說道:「姐姐這樣驚慌失措做什麼,還沒有問清楚,就急著喊打喊殺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姐姐對庶出的女兒不心疼呢……」

  丁氏一句話叫出來,心中立即後悔。對郭蓮珠下狠手,倒也不是因為她對郭蓮珠全無感情,卻是因為在陳氏的步步緊逼之下,她已經亂了方寸。與其說是對郭蓮珠發脾氣,還不如說是被陳氏逼瘋了。聽陳氏再度擠兌,臉上也是又青又白,片刻之後才咬牙笑道:「妹妹上我房子來,氣勢洶洶的,難道不是想要看這一齣好戲麼?我現在嚴整家宅,不是正如了妹妹的心愿麼?」

  陳氏整好以暇的笑道:「瞧姐姐這說的。好像妹妹這次前來就是想要上二房來殺人一般。天地良心,妹妹這次前來,不過是想要提醒妹妹一句而已,哪裡是與四娘有仇了,非要殺了四娘不可?妹妹現在不問清楚就喊打喊殺,是想要嚴整家風免得丟醜呢,還是急著想要殺了庶出女兒好叫自己舒心?」

  丁氏氣得說不出話來。郭菀央沉聲說道:「三叔母,您與母親說話,當然也沒有我們這些小輩說話的餘地。其實誰都知道,母親說這樣的話,不過是氣急了,才對四姐姐說兩句狠話,嚇唬嚇唬而已。哪裡會如您這樣說的如此心狠呢,您再三再四的將『殺』字掛在嘴上,難不成您心底,真的希望我母親亂了方寸不成。」

  屋外的容媽媽,也不知沒有聽清楚還是怎麼著,好長時間,也不見她進來。

  不進來更好,屋內幾個人,除了陳氏之外,也沒有其他人真的希望她進來。

  郭菀央笑吟吟說話,陳氏倒是一時說不上話來。郭菀央撫拍著郭蓮珠的脊背,微笑說道:「四姐姐放心,母親方才不過是氣急了,才說的那幾句話,其實母親是將我們都當做自己的心頭肉呢。再說這件事真偽還未曾判斷出來,母親怎麼會對姐姐下這樣的死手?」看著丁氏,輕輕問話:「母親,您說我說得對不還是不對?」

  郭菀央這樣說話,倒是將丁氏的尷尬給解脫了出來。看著郭菀央,面上不由就帶了笑意,說道:「對的。」

  郭菀央笑容依然是甜甜的:「母親,您也是知道四姐姐的,您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兒,您會不知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最守規矩沒有。哪裡敢做那樣膽大包天的事情呢?這樣的事情非清查不可,不查清楚,謠言到處亂飛,不知道的人還說母親管家無方呢。」

  郭菀央這句話,就是提醒丁氏:你不能犧牲郭蓮珠來洗刷自己。即便你犧牲了郭蓮珠,你身上一個管家無方的罪名還是逃不了。

  管家無方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陳氏運用得宜,那麼說不定就能利用這個機會從丁氏手中將管家大權重新得了去。連帶著郭銘,也可能因此失掉了奪嫡的機會。

  現在我們二房上下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給郭蓮珠洗刷惡名,否則大家都一起玩完!

  丁氏雖然急躁莽撞,卻到底不是一個草包。當下讓郭菀央起來,說道:「雖然知道四娘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現在卻是人證物證俱在,怎麼不叫我生氣著急?」

  郭菀央見丁氏換了一張臉孔,心中舒了一口氣,面上的微笑也愈加的燦爛,說道:「母親,女兒方才說想要說幾條,可是只說了第一條,就被三叔母打斷了。現在女兒還想要跟三叔母說幾句話,不知成不成?」

  丁氏知道女兒想要向陳氏發難,當下含笑點頭,說道:「四娘這事,的確疑慮重重,你想要問個清楚明白,那就問吧。」對陳氏笑道:「侄女想要問幾句話,妹妹自然是樂於教導孩子的。」

  陳氏冷笑了一聲,說道:「想問就問吧。總要讓你看清這個四姐姐的面目。」

  郭菀央淡笑了一聲,說道:「三叔母可不能這樣說話,這樣說話傳出去,人人都以為,你身為郭家的媳婦,卻是巴不得郭家女兒出大醜呢……那樣可就不好了。」

  陳氏哼了一聲。

  郭蓮珠見郭菀央漸漸的扭轉局勢,一顆心終於漸漸的甦醒過來,七上八下的開始亂跳。心中卻知道,這事情實實在在是自己做的,這個七妹妹,有什麼辦法找出其中證明與自己無關的破綻來?

  郭菀央含笑說道:「三叔母,我先要問一句話:衛國公府門風如何?」

  陳氏哼了一聲,說道:「衛國公府門風如何,與自家女兒行事不謹,卻是沒有關係。」

  郭菀央微微笑道:「話不能這樣說。既然能召開京師女兒家的詩會文會,京師的公府侯府也願意讓女兒去參加這樣的詩會文會,足以說明,衛國公府的門風定然嚴謹。即便平時松一些,開詩會文會的那一天,那個園子,定然是連一隻雄蚊子也飛不進去的。否則,有個萬一,衛國公府的面子往哪裡擱?」

  丁氏含笑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可以說這個粗俗的話來。」

  陳氏呆了一呆,一時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京師之中,這樣的詩會文會多了,主辦之家,開始的時候也曾特特意注意了一下,不讓家中的男性出入,免得衝撞了。可是到了後來,家家都鬆懈了,園子夠大的話,這邊女主人宴請百花,那邊男主人請相好的書生前來品詩論畫,也是常見的事情。然而這事情都是不可說破的。一旦說破,衛國公府的名聲就算是倒地了。

  所以,郭菀央一句話,就將陳氏逼入了一個死地!

  即便是找衛國公府來對質,衛國公府也會一口否認他們曾經在那天讓那個破落戶兒出入自己家花園!

  那天既然沒有破落戶出入衛國公府花園,陳氏說的一切,都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丁氏見郭菀央大獲全勝,當下笑道:「你這孩子不是明知故問麼,衛國公府怎麼可能將外面男子放進花園。」

  陳氏臉上又青又白,郭蓮珠卻來了精神。

  郭菀央面上含笑:「其實三叔母也是聽見是自己家侄女的事情,難免就慌了,其中的破綻也就無暇去思想了……其實還有一個破綻。」

  丁氏忙問道:「還有什麼破綻?」

  郭菀央笑眯眯說道:「母親試想,衛國公家的公子是何等樣人,交往的定然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所謂的破落戶兒,哪裡能進入國公公子的眼?更遑論在家中宴請女客之際,將這樣的破落戶兒邀請進入自己家的花園了。」

  這句更是加了一道繩子。除非衛國公府的公子承認自己品味低下,承認自己行事不謹。

  衛國公府絕對不會承認。所以,郭蓮珠的事情,基本上就不成為事情了。

  陳氏奔忙了一場,卻得了這樣一個結局,不免生氣,指著手絹與書信說道:「這……難道是偽造的麼?」

  郭菀央對陳氏說道:「母親,我能看看手絹與書信嗎?」

  陳氏當即將東西交給郭菀央。郭菀央先看過手絹,笑著丟給郭蓮珠,說道:「四姐姐,您說不知啥時候丟了手絹,現在卻有著落了。原來是哪個破落戶撿到了,卻生出無數謠言來呢。」

  郭蓮珠接過,知道郭菀央的意思。自己的手絹是很多人見過的,何況上面繡著自己的名字,不容易否認,索性就說是丟失,倒也好說話。當下說道:「這是什麼時候丟的,卻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陳氏淡淡說道:「是自己不小心丟了呢,還是不小心丟給了野男人?」

  郭菀央狠狠的剜了陳氏一眼,說道:「三叔母,您是長輩,在晚輩面前說話,自然是很有講究的。」

  陳氏想不到自己又被郭菀央撿到了錯處,當下說不出話來。

  郭菀央翻了一下書信,還好,用的是隸書。

  原來身為女子,要練好書法不易。要讓自己的字寫得清秀一些,練習隸書見效卻是最快的。因此,京城名媛,少說也有一半人在練習隸書。

  隸書有個特色,那就是千人一面。絕大多數人,寫出的隸書都是一個樣兒。初看還真的不容易辨認筆跡。

  郭菀央當下將書信一目十行掃完,含笑說道:「母親,三叔母,這封信,京城之中,至少有八百五百姑娘能寫出這樣的字來。如

  若說就靠著這落款上面的一個『珠』字就認定是四姐姐的手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呢……原來是三叔母被騙子作弄了。」

  陳氏不大認得字,丁氏卻是認得的。聽郭菀央這樣一說,當下就笑起來,滿臉輕鬆,說道:「我道我二房的女兒,如何會這樣不聽話呢,卻原來竟然是一個陷阱!我倒是要將那個敢陷害我家女兒的破落戶兒拿來,好好拷問,總要問出個根底才罷休!」

  陳氏見丁氏這樣說話,臉皮上卻是變了幾變,片刻之後才幹笑道:「我家侄女果然沒用犯錯,那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人家言語灼灼,京師之中女兒家這麼多,如何就會算計到四娘頭上,倒是要好好的盤問盤問。有道是無風不起浪,四娘又是半年前才回到京師的,京師之中名聲也不顯,一個破落戶兒如何能知道四娘的閨名?」

  郭蓮珠聽陳氏這樣說話,還是含沙射影指向自己行為不謹。儘管自己是真的行為不謹,卻也知道,即便今天能洗刷自己,這些風言風語終究不能斷絕。自己的名聲終究就是毀了,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當下心中默默,再也不言語。

  郭菀央知道陳氏的意思。既然費盡心機要將這件事給扯出來,她就要將這件事給鬧大。最好鬧騰得天下皆知,丁氏再也沒有臉面管家,郭銘再也沒有臉面與自己丈夫奪嫡。

  想到這裡,郭菀央驀然想起一件頂要緊的事情來。

  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知道,這整件事都透著詭異的味道。

  青鳥帶路,郭蓮珠偶遇了那個自稱是馮家孫子的馮宛。而同樣是這個人,陳氏卻稱呼他做破落戶兒。

  馮家雖然即將沒落,但是就現在而言,卻還是正經的公侯之家。如果馮宛真的是馮家子孫,陳氏怎麼敢稱呼他做破落戶兒?怎麼敢將他捆了,帶到郭家來?

  然而如果他真的是破落戶兒,如何能出入衛國公府?

  郭菀央知道,破落戶兒與公侯公子,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居移氣,養移體,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孩子,與尋常人家養出的孩子,舉止氣度上完全不同。郭菀央與郭玥,舉止行為上與真正的王侯子女區別不大,那是因為水芸香也曾是富貴人家出身,對子女注重這方面的教育。再加上郭菀央是穿越者,自有一種自信的氣度,這種氣度對郭玥也有一定的影響。

  郭蓮珠眼光再差,也不至於分不清破落戶與貴公子的區別。

  兩件事情串在一起,只有一個解釋:郭蓮珠遇到的那個人,真的是有身份的。不過這個有身份的貴公子,與郭蓮珠玩了一場愛情遊戲之後,覺得有些膩味了,或者是其他原因,他決定不再繼續玩這個遊戲。而後那個破落戶接手了這個遊戲。

  這件事還有一個關鍵,那就是丁氏的侄子偶遇破落戶,偶爾聽到破落戶在自吹自擂這件事。

  郭菀央不大相信所謂的巧遇。生活之中,其實沒有多少巧遇。隨便聽聽壁腳就能聽出一個大隂謀來,那是小說之中寫出來騙人的。何況大明朝等級森嚴,錦衣衛遍地都是,一個破落戶兒敢在公眾場合這樣大吹大擂?

  兩件事串在一起,事情就很明了。

  郭蓮珠這件事的被發現,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不是巧合,而是隂謀。

  或者,從衛國公府開始,就是隂謀。

  先弄一隻所謂的青鳥,將郭蓮珠引誘到地方。而後一個貴族公子上場,與郭蓮珠含情脈脈,交換信物。而後那個貴族公子將郭菀央的信物和信件都交給那個破落戶,讓那個破落戶上酒樓傳播新聞,讓陳氏的侄兒理所當然的將那個破落戶抓了來。

  而後陳氏就理所當然的上二房來打臉。將這件事鬧大,將二房的名聲鬧壞,至不濟也要將郭蓮珠的名聲給鬧壞。

  說起來漫長,其實想明白了也不過是一瞬的事情。

  心中既然思想明白,郭菀央就對著陳氏,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一個破落戶兒如何知道四娘的閨名,原因其實也不難解釋。四娘的閨名在外面不顯,在家中卻不是秘密。若是家中有人有意告訴,一個破落戶兒,也是能知道四娘的閨名的,三叔母您

  說是也不是?」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嘲諷加指責了。陳氏臉一沉,怒道:「央姐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菀央怔了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三叔母為何生氣了?我是說,我們家這麼多人,人多嘴雜,奴婢也經常往外跑,不小心漏了四娘的閨名,也是有的。不知我這話錯在哪裡了,三叔母為何生氣?」

  陳氏聽郭菀央說得無辜,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可偏生卻是無法反駁。難不成還說郭菀央是含沙射影?

  陳氏沉下臉來,說道:「姐姐,這事情雖然說很可能四娘是被冤枉的,但是不說明白,對四娘的聲譽也是影響極大的。要不,我就吩咐將人送進來,咱們當面審問一番?」

  丁氏聽陳氏這樣說話,卻有些拿不定主意。丁氏其實不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物,今天這事的確讓她慌了神。眼睛就不自覺的看著郭菀央。

  郭菀央輕笑了一下,說道:「三叔母這話有欠考慮了。一個破落戶兒,進我們宅院,與未婚姑娘見面,不管事情結果如何,也是掉了四姐姐的身價。」

  陳氏冷笑了一聲,說道:「潘家酒樓不是一個和善地方,昨天晚上鬧騰了這樣一場,不趕緊洗清真相,只怕今天晚上就要傳揚得人盡皆知了。」

  郭菀央輕笑了一下,說道:「此事其實也不算為難。三叔母就命人將那個破落戶帶到外院,請郭安叔叔在外面問話,三叔母與母親就在屏風後面聽著。我與姐姐也在隔壁屋子裡候著,若是真的說不明白了,那再出來對質,您看可行不?」

  郭菀央這句話卻是非常誠懇的討教了。陳氏思想了一下,覺得也沒有什麼。反正郭蓮珠是做過那事情了,即便他們咬定不認帳,也難免要留下蛛絲馬跡。自己現在的目的也不是一定要將郭蓮珠置於死地,只要能將二房名聲搞垮,那就十分滿意了。

  當下也就同意。

  郭蓮珠聽郭菀央這樣安排,心中七上八下,卻是絲毫也沒底。只是也不能反對。

  當下傳話下去,吩咐閒雜奴婢躲避。一行人帶著丫鬟婆子,出了二門,到了外院。郭安早就候在外面了,向兩位太太問好,請兩位太太帶著嬤嬤避入屏風後面,請兩位小姐帶著丫鬟上隔壁間坐定,就吩咐將人給帶上來。

  郭安選的這個房子非常之好,房間之間,都是用木板隔開的,木板中間留著好大的縫隙兒。郭菀央湊近門縫,睜開一隻眼睛往那邊看了一下,低聲笑道:「好姐姐,這個人,您看著眼熟不?」

  郭蓮珠雖然心中羞憤異常,又擔心自己將會名聲掃地。雖然郭菀央這樣的行為不合大家閨秀的禮教,卻也實在忍不住,也將眼睛湊過去,往那邊張望了一眼。

  這樣一眼,滿臉的羞憤就變成了完全的憤怒!

  銀牙碎咬,郭蓮珠恨聲說道:「我怎麼會認識這樣的……破落戶兒!」好在她也是知道輕重的,羞憤之下,聲音依然控制住了。

  郭菀央低聲說道:「不認識就好。海棠,過來……你想要幫小姐這一把不?」

  海棠就是那個幫郭蓮珠送書信的丫鬟。這當口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知道這事情萬一完全被揭發,小姐是死路一條,自己也沒有生路。聽郭菀央說話,當下輕聲說道:「只要能有點用處,海棠是萬死不辭。」

  郭菀央輕笑道:「說這麼嚴重做什麼。也沒有什麼,等下你壯著膽子衝出去,就說……」

  屋子隔壁,郭安已經開始問話了。因為隔了牆壁,雖然只有一重木板,那邊聲音也受到了影響,不算十分清楚。只隱隱約約聽見一個尖利的男聲在說話:「小人說的,都是千真萬確……逗引小姐,是小人的不是,但是小人不敢撒謊……那天也是巧遇,剛好宋國公公子請小人進府去給鳥兒看病……」

  聽見郭安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也知道逗引小姐是你的不是?那是多大的罪名,你知道不?」

  那尖利的男聲說道;「……小人不知道……不過那是真話啊……」

  郭安冷笑了一聲,說道:「就這個罪名兒,送到應天府,那就是一個死罪!侯府小姐豈是你這

  種身份的人能冒犯的,不想死的話,還是趁早想想該怎麼說了罷!」

  郭菀央不覺一笑。郭安原來也懂得詐術呢。

  那尖利的男聲怔了一下,接著哭道:「《大明律》里沒有這一條啊,我又沒有真的將生米煮成熟飯……按照律法,我這等過錯,不過是充軍流放罷了啊……難不成郭家要用私刑殺我不成?」

  郭菀央咬牙說道:「也不知是哪裡來的潑皮無賴,居然連《大明律》都知道。」

  郭蓮珠臉上又紅又白,說道:「正是這樣的潑皮無賴,才真正的熟悉《大明律》呢。」

  郭安冷笑了一聲,說道:「你真的與我們家小姐相識?真的是從我們家小姐身上得到了那塊手絹?」

  那尖利的男聲叫道:「天地良心,果然如此!」

  郭安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就寧可自己充軍流放也要將我們家小姐攀咬下來?」

  那尖利的男聲說道:「那當然不是……不過是實話實說,實話實說而已!反正當街散播謠言毀壞侯門女子名聲也是充軍流放,不如實話實說……」

  郭菀央輕輕搖頭,說道:「這個潑皮無賴,表演藝術還不過關。」

  一群人都不知道所謂「表演藝術」是什麼東西,眼睛都看著郭菀央。

  郭菀央微微一笑,對海棠努了一努嘴巴。

  張宛今年二十四,是京師里著名的潑皮。相貌倒是長得不錯,一身皮肉也能吃苦。雖然沒有什麼本事,難得的卻是孝敬老母親。前些日子收了人家好處,就等著今日表演。為了後續款項早些到手,早些拿去奉養老母親,而後自己充軍流放也沒有多少關係,上哪裡不是好漢呢?

  拿定郭安不敢動用私刑,他開始賣力的表演。

  正賣力的陳述,卻聽見門口傳來了一個顫抖的聲音:「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我與你又有何怨恨,你一定要殺了我?」

  張宛抬眼看去,卻見門口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粉紅底子湖藍玉蘭折枝刺繡緞面圓領袍,下面是白色長裙,露出一雙粉紅色的繡花鞋子。頭上不見什麼珠翠,手腕上卻是套著一個明晃晃的絞絲金鐲子。臉上的肌膚是白嫩水滑異常,只是那眼睛裡,似乎含著淚,讓人看著心疼。

  見著少女的穿著,聽著少女的說話,張宛當然猜到說話的少女是什麼人了,當下尖聲說道:「四小姐,請您見諒……我實在不是有意想要出賣您!」

  聽那少女直接這樣說話,上面審問的郭安直接就怔住。不過他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時候,不說話才是正經。

  那少女恨聲說道:「你……果然是……無賴!居然……你收了人家多少好處,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張宛聲音有些發酸,說道:「小姐,實在不是我有心出賣你,實在是昨天說話不謹,落到了錦衣衛手中,現在如果改口,那就是死定了……因為,無奈何,只能繼續說實話,請小姐原諒一個!」

  那少女聽張宛這樣說完,一張臉再度變了臉色,竟然輕笑起來。輕輕撫掌,說道:「郭安叔叔,太太,三太太,您可真的聽明白了?這個無賴,居然將我叫做小姐!」

  這時候,再蠢笨的張宛,也知道自己上當了,露餡了!

  面前這個少女,衣著雖然也有幾分華貴,但是很明顯,她不是小姐!她是丫鬟!

  郭安厲聲喝道:「居然連小姐都認不出來,居然還敢稱說與小姐有私情?這等誣告,乃是死罪,兩位太太,我們也不消盤問了,直接送交應天府處置罷!」

  張宛知道,只要上應天府,郭家將這次盤問的情形隨意一說,自己就死定了!唯一辦法就是咬定他們家的四小姐,或者會因為四小姐的閨譽,郭家不敢將自己送交官府!當下厲聲叫道:「方才是因為丫鬟與小姐衣服接近,無暇細看,所以錯認……兩位太太如果有心,可以查查四小姐的閨房和身上,我曾送了四小姐一條手絹,手絹之上,是高山懸泉!」

  郭蓮珠的臉上,白了一白。

  郭蓮珠的袖子裡,露出了手絹一角,手絹之上,正是高山懸泉。

  聽見陳氏的聲

  音:「將四小姐請過來,先查查四小姐身上,再去四小姐閨房看看!」

  陳氏這樣說話,卻是將郭蓮珠驚得臉色煞白。就看見陳氏的一群丫鬟走進來,領頭一個對郭蓮珠說道:「四小姐,三太太說了,這事情說明白,也是為了四小姐好。」

  郭蓮珠冷笑了一聲,說道:「三叔母聽了一個流氓無賴的話,卻來逼迫自己家的女兒,也不怕外人笑話!」

  郭菀央悠悠說道:「今天這事情,說出去,只怕有一堆人要笑話呢。四姐姐,他們說的,就是你手上那個手絹兒罷?給他們瞧瞧罷。」

  郭蓮珠心中忐忑。然而看著面前丫鬟的架勢,自己如果不合作的話卻是難免受辱,當下看了郭菀央一眼,終於將手中的手絹砸給那個丫鬟,嘴上冷哼了一聲,說道:「狗仗人勢!」

  那丫鬟知道,二房與三房已經勢成水火,自己奉命來做這等不討人喜的事情,挨幾句罵也是情理之中,當下只當做沒聽見,接過手絹,高聲回稟道:「回太太,果然看見了手絹,果然是高山懸泉!」

  這邊這樣一回答,屋子裡外的人,全都變了臉色。

  張宛鬆了一口氣,不管出了多少岔子,只要抓著了這個細節,自己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陳氏也是鬆了一口氣,如果萬一郭蓮珠將那手絹藏起來或者毀掉了,自己啥也找不到,那豈不是吃不著魚反而惹了一身腥?現在有了手絹,郭蓮珠無論如何都說不明白了。

  自己也不是要置郭蓮珠於死地,要郭蓮珠說不明白,這樣最好。

  丁氏也是臉上變色。聽陳氏張宛言之灼灼,雖然郭菀央用了方法證明張宛不過是撒謊而已,心中還是忐忐忑忑。其實心底隱約也有些明白,郭蓮珠不一定是全然清白。理由很簡單,看郭蓮珠的臉色就明白了。

  然而一旦罪證從郭蓮珠身上搜出來,那性質又是完全不同!

  郭安也是臉上變色。奉行兩位太太的命令主辦這事情,本來以為,他的任務很簡單,只要努力洗刷四小姐的罪名就已經足夠。誰知道三太太竟然半路揷了一槓子,竟然非要將這盆髒水潑在四小姐身上才甘心!

  雖然也知道三太太與二太太關係不和睦,但是這樣不顧大局的行為,卻還是難免讓郭安心中嘆息。也想要阻止,可是自己的身份,卻無法阻止。而二太太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就任憑三太太的丫鬟去下了手。而且,居然就這樣搜出了手絹!

  這事情,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海棠也是面如土色。芷萱也是面如土色。郭蓮珠是豁出去了,臉上反而是最平靜。只是指尖卻是微微有些顫抖,暴露了她的真正心態。

  卻聽見隔壁傳來張宛的聲音:「是了是了,就是這條手絹!就是這幅高山懸泉……下面還繡著我的名字!」

  張宛話音落下,丁氏是面無人色,厲聲喝道:「四娘,過來!你……畢竟還是做出了這等不要臉的事情來!」

  卻聽見郭菀央的聲音:「母親切莫心急,別上了這個潑皮無賴的大當!兀那潑皮,你可看清楚了,那手絹果然是你的手絹?是你贈送給我們四小姐的手絹?」

  張宛聽隔壁間一個少女的聲音清清朗朗響了起來,其中自有一種自信的味道,不自覺的竟然擔心起來,嘴上卻依然強硬道:「不錯,正是我的手絹!手絹之上有我本人的名字……」

  郭菀央聲音裡帶著笑意:「天下名字叫『宛』的人多了,見到一塊手絹上有這麼個字,你就確認是你的?」

  張宛聽那少女聲音,竟然是勝券在握的樣子。心中愈加不安起來,想起幕後之人之前的安排,卻依然硬著頭皮叫道:「試想天下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我手上手絹,有小姐的『珠』字,小姐身上的手絹,卻有小人名字的『宛』字!」

  郭菀央輕輕拍掌,說道:「正是正是,天下果然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聲音驀然一變,有幾分嚴厲的意思了:「思忖周密,果然是暗算我們郭家小姐的好計謀!卻不知什麼人偷眼看到了我家四姐姐有這麼一塊手絹,又悄悄偷走了我家小姐的一塊手絹

  ,就設計出這樣的一個大計謀來!如果不是你們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家四姐姐,豈不是就這樣被你們暗算了,就是一個死,也不能洗刷自己的冤枉!」

  卻聽那邊陳氏的聲音響了起來:「人證物證俱在,這個物證還是從四娘身上拿出來的,七娘難道還有話說?」

  郭菀央輕笑道:「郭安叔叔,您看清楚了這塊手絹。這塊手絹明明是我贈送給四姐姐的,如何卻成了野男人贈送的了?手絹下方,明明有我的名字,一個帶著草頭的『菀』字!不過就是草頭稍稍做了一點隱藏,看起來有些像石頭下面的一點黑影,如此而已!這手絹乃是我親手繡成贈送給四姐姐的,丫鬟蘭葉可以為證,太太三太太可以明鑑!」

  郭菀央這樣一番話說出來,一群人都是一怔。

  郭蓮珠詫異的看著郭菀央,嘴唇微微蠕動。郭菀央輕輕一笑,然後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的確有一個草頭。」

  郭蓮珠嘴唇蠕動了一下,問道:「那個晚上?」

  郭菀央點了點頭。那個晚上,撿到手絹,生恐生出禍端連累自己,因此就在手絹上動了一點手腳。好在那個字與自己名字相似,加個草頭,費不了一支香的時間。當時正在繡屏風,手上又有各色絲線,根本不擔心在絲線的顏色種類上露餡。郭蓮珠才得到手絹,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把玩,因此根本未曾注意到,這手絹之上居然平白的多了一個草頭。

  在一邊的蘭葉,聽小姐這樣一說,當下也出房門去,向屏風後的太太三太太行禮,又向郭安行禮,才高聲說道:「七小姐因為四小姐性格疏朗豪邁,所以才贈送了四小姐這樣一條手絹,丫鬟蘭葉,當時也在場,請兩位太太明鑑!」

  郭安看了手絹,也回過神來,稟告道:「的確有一個草頭,不過不細看還真不看不清楚。兩位太太,小人以為,此事已經非常明了,定然是這個賊子,連同我們宅子裡的奴才,錯眼看見過四小姐的手絹,認為有文章可做,於是就鬧出了這樣一齣戲,其目的,卻是要毀了我們武定侯府小姐們的名聲。請兩位太太示下。」

  這話一出,丁氏是大喜,陳氏是大驚。

  張宛想不到事情居然起了這樣的變化,當下厲聲說道:「那個草頭……定然是後來才添加上去的,定然是見事情不妙,四小姐就加了一個草頭……」

  郭菀央聲音冷厲下來:「無賴就是無賴!今日之事,事起倉促,即便要手腳,我們姐妹一直在眾目睽睽之下,手上連一寸多餘的線頭都沒,如何能動手腳?如若是之前動的手絹,那麼請問,既然是男女定情之物,女方得此手絹,定然愛惜,怎麼會隨意添加損毀,何況是如此重要的位置?關係到人名的位置,四小姐怎麼可能隨意加草頭!」

  張宛說不出話。郭菀央沉聲說道:「此事已經明白。定然是這個無賴想要訛詐我們郭家,才生出這樣一條毒計!請母親這就下令,將這個無賴送交官府,讓官府前來處置,並且將此次的情形一一稟告,也免了我們自己動用私刑的嫌疑。」

  郭菀央這樣說話,卻是要將陳氏置於無法逃避的境地。

  將張宛送到官府之後會如何?

  之前一次二房與三房的爭鬥,審理案子的是青瓜。正因為之前有郭撬贗ǚ綾ㄐ牛率喜龐謝嶸廈歐堪才牛妹歐拷錈崆嶗肯隆?br/>

  可是現在,郭菀央卻是提議,直接將案子送交官府!

  誰知道上官府之後,這個張宛會如何說話?為了保全自己,這個潑皮無賴,或者會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實打實說了出來!

  實打實說出來,後果會如何?

  不用思想了,陳氏也知道,人家不見得會相信郭蓮珠一個黃花閨女會與男人交往,但是人家肯定相信自己這個叔母在背後算計侄女!

  這事情如果處置不當,滿京城都會傳說的沸沸揚揚。雖然不見得會當面取笑,但是背後談論肯定少不了。這事情或者會影響郭蓮珠的閨譽,可是這件事更會影響三房的名聲,更會影響自己的女兒郭撬兀?br/>

  當然,陳氏也可以通過手段,

  上官府將這事情壓下來,讓這事情不了了之,或者讓這個張宛將所有的罪名都承擔下來。只是免不了還要拋幾個奴才出去……因為就這件案子本身而言,如果郭家沒有所謂的內應,張宛也就無法進行這個所謂的大隂謀。

  可是要通過官府……陳氏不免心疼起手上的錢來。

  丁氏見著邊上陳氏的臉色,心中高興,笑哈哈說道:「我都說呢,我家的女兒,怎麼會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來?還好,我家女兒聰明,幾句話就揭露出真相來了……郭安,將這潑皮無賴綁送應天府,讓應天府好好的上個大棒子!想要訛詐侯府,一個潑皮無賴不見得有這樣的膽子,一定有主使之人!一定要將主使之人找出來!容媽媽……去公中取三千錢出來,請應天府的衙役小吏們喝酒!」

  陳氏聽丁氏直接就說要動用賄賂,面上更是變色。丁氏可以直接動用賄賂,自己即便想要去行賄,還不敢如丁氏一般直截了當!還得要偷偷摸摸!

  郭菀央見兩位太太開始狗咬狗,不免一笑。拉起郭蓮珠的手,向兩位太太稟告:「兩位太太。今天本來是要去上學的,卻不想被這種閒雜事情耽擱了。現在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四姐姐的罪名也已經洗清,我們這就去上學,兩位太太可還有訓示?」

  丁氏當然很大方的揮手,讓兩人上學去了。陳氏不免頭疼,要找理由說服丁氏,不能讓丁氏真格將人送官府去。可是怎麼也想不出理由來,卻還是身邊的一個老媽子低聲說道:「送交官府乃是大事,要不要請老太太示下?」

  陳氏是不想驚動老太太。那老太太眼睛賊著呢,什麼雲遮霧繞的事情都能撕擄出真相來。自己這些年在她哪裡已經掛了不少帳了,就上個月,還掛了一筆算盤的帳呢。

  可是那些都是小帳目。今天這個帳目卻是完全不同。如果將這個把柄放到老太太手中,老太太隨時就能吩咐兒子休妻。即便是鬧到御前,陳家也要吃個灰頭土臉。

  可是,不請動老太太,丁氏卻一定要將事情鬧到應天府去,如之奈何?

  陳氏知道,老太太也是死要面子的那一種。如果馬上去請動她,她定然會傳話下來,將這件事給私了。

  只要私了,那就有迴旋的餘地!

  兩害相權取其輕,先解決火燒眉毛的事情再說!

  陳氏思想明白,當下就含笑告訴丁氏:「姐姐,此事還是先請教老太太如何處置才好。畢竟關係到我們家未婚閨女的聲譽,不能莽撞上官府了。」

  丁氏冷笑了一聲,說道:「正是因為關係到我閨女的聲譽,才一定要上官府,請官府公開審判,給我四娘一個交代,才能完全的杜絕所有的流言!老太太身子不好,這事情如果驚動她,就難免惹老太太生氣,還是不要上報的好!」

  丁氏自然知道老太太的脾氣。現在好不容易抓到陳氏的辮子,不借這個機會將陳氏踩死,難道還留著這個禍害不成?

  陳氏要將老太太搬出來,丁氏自然不肯!

  陳氏含笑:「今天這麼大的陣仗,老太太能不知道?我們不去報告,老太太說不定更加生氣呢。」

  丁氏狠狠的盯著陳氏,知道陳氏的手下,一定已經悄悄的去告訴老太太了。一時卻是無法可想,當下只能恨聲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去報告罷!」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