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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56:34 作者: 威威王
「他知道凌安的事之後呢,還能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好?」
秦絲沉默了。
她不想說這些令她輾轉反側的事,在嚴汝霏再次譏諷或者離開之前,她提高了音調:「你去問了陳蘭心嗎?關於你的親生父母。」
說完這句話,秦絲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然而他低垂著眼瞼劃拉左手裡的屏幕,頭也不抬:「沒有。」
秦絲看得出來他在不耐煩,也是混不在乎她指代的秘密。
正要開口,病房門被推開了,凌安從門裡走出來,她發現那種眼神十分陌生,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路人。
痛苦無法排解的時刻,秦絲以往選擇逃避,但現在她知道哪裡有發泄口,她實在受不了凌安這麼個人擁有一切,原本他就該待在A國永遠不和她見面,偏偏在那一次音樂劇演出,凌安就坐在前排,托著腮盯著她瞧。
最後一幕是她飾演的冥後,珀耳塞福涅,被冥王餵了石榴,一年裡三分之一的時間必須留在冥界,她為尋找她的母親德墨忒爾流下一汪眼淚。
多感人的戲劇,現實里恰好相反。
他們在台下對視的那幾秒,足以心知肚明彼此的關係,血緣的直覺到令她難堪,那些在A國的往事仿佛接踵而來。
凌安不僅在幾年後重返華國,還搖身一變成了陳蘭心的養子。
秦絲微妙地討厭又恐懼他的存在,社交場合偶爾遇到,餘光里他一顰一笑都仿佛在不斷不斷地提醒她當初的糟糕決定。
秦絲恍惚著上前挽留他:「你弟弟現在都這樣了,你去試一下配型,說不定能配上。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你現在快結婚了,還有個有錢的養母,陳蘭心對你這麼好,給你19%股份,你弟弟沒這麼好運氣,他就是換了腎也活不了你這麼久了,你……」
「程鄞不想要我的器官……」凌安打斷他,實在聽得煩躁:「你為什麼非要替我和他做決定。」
他步伐極快,一下子從她眼前走過,身邊跟著剛才的年輕男人,嚴汝霏,自然地牽了他的手,低頭邊走邊與他耳語,像是想起了什麼側過臉往她這裡看了一眼。秦絲怔怔地看著兩人離去。
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本應該從陳蘭心那裡下手的。
於是她調轉走向另一個方向,撥出了陳蘭心的號碼。
凌安本以為不會再對秦絲意難平,聽到她那番話依然厭煩,比當年被父親送了一份秦絲簽字的非婚生子女協定更令他難以接受。
他走到室內窗邊,抽了根煙,神色還算冷靜,嚴汝霏倚在牆邊,目光從他臉上轉到手機熒幕上的簡訊,來自秦絲的號碼。
嚴汝霏熄滅了手機,轉頭問他喝點什麼。
凌安垂眸,仍然看著窗外:「你看著辦吧。」
他只是剛離開了不到兩分鐘,從廚房櫥櫃裡拿出杯子,突然臥室傳出來一聲鈍響,頓時心裡一緊趕回臥室,發現門已經鎖上了。
「凌安?」
他登時心頭一跳。
「沒事……」凌安的腳步聲漸遠,語氣安安穩穩,「你等一下。」
他確實沒什麼事,一時情緒沒控制住,好在砸的是玻璃柜子,在房間裡纏繃帶的時候門被踹開了,門外的男人冷眼看著他,攥緊了他的手腕:「這叫沒事?」
凌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一拳砸在玻璃柜上,該傷的都傷了,玻璃也破了個口子。
以前也有過這種類似的事,他不想再見嚴汝霏所以反鎖了房間,不小心打碎了瓷杯,撿起碎瓷片的時候恍惚著在手臂上割了很多道傷口。
當然那時候是因為他精神狀態不好,被關太久了不太對勁,如今他狀態清醒,砸東西只是發泄而已。
不止是厭惡秦絲,也恨那段過去,在A國,十六歲離家出走之前的日子,到底拜誰所賜啊,根本找不到誰能埋怨。
今日一整天都不痛快,連玻璃柜子上的影子都礙眼。
嚴汝霏還像是九年前那樣用力抱著他,說很多安慰他的話,凌安聽不進去,將他推開了,皺眉拈了拈手指上的血:「說了我沒事。秦絲是不是之前找過你?」
「我沒告訴過你,她當時已經不太正常。」嚴汝霏上前解開他弄得亂七八糟的繃帶,低頭仔細察看他的傷口,重新上藥,
凌安能看出來嚴汝霏不太樂意繼續這個話題,這個人眼高於頂連陳蘭心都看不上,更不必說秦絲,話里都是冷淡的不屑。
「她和你說了程鄞的事?估計也找了其他人吧……」他若有所思,「沒人告訴我。」
見他把自己弄到一團糟,現在卻平復安靜了下來,低垂著睫毛靠在他肩上,好像沒事人一樣。
嚴汝霏有條不紊整理著那些棉球酒精沾染上的血跡,仿佛被一塊重物壓在胸口喘不上氣,他總是不免想起當年凌安自殘的血跡,胳膊一道一道鮮血往下流,仿佛一個一個倒掛的皇冠。
他分明恐懼到極點卻面上鎮定著安慰凌安,沒事沒關係你吃藥了嗎原諒我我們明天出去散心寫生。
「抱歉,我有時候會這樣。」
凌安纏著新鮮繃帶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臉,指尖是冷的。
嚴汝霏:「我是想起以前你也這樣做過。」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嚴汝霏沉默,說:「是我的錯。」
凌安無聲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