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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56:34 作者: 威威王
林淮雪……
蒼白,高挑,穿得休閒,與人談吐言笑晏晏。
他聽說過,林淮雪是華人。
凌安好奇地看向他:「你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凌安的中文水平和馬里亞納海溝不相上下,僅限於寫自己的名字,以為林和凌是同一個姓氏。
在林淮雪的指導下,他在手機上把這個名字寫成「凌淮雪」。
青年眉骨深邃,眉眼長得極好,眼尾長,睫毛也是,一雙虹膜顏色淡得宛如低飽和的琥珀,正低垂著眼瞼注視他,溫柔至極地笑起來:「你姓凌吧,第一次見面就讓我跟你姓?也不是不行。」
又繼續盯著他看,說:「你叫什麼?」
這個調侃後來險些成真,在A國結婚,確實可以改對方的姓氏。
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忙工作、應酬、與情人廝混、酗酒……在很多場合都不會再主動回憶起這些細節,只是偶爾,在偶然的某些時刻,大腦遲鈍緩慢地重現這些情景,走馬觀花,每一處細枝末節都清晰得宛如再次身臨其境。
凌安寧願被推進手術室里的人是自己。
「你哭了。」
嚴汝霏俯下身,注視著他泛紅眼角的水漬。
凌安虛無的視線聚焦在男人臉上,俊美、蒼白的一張年輕面孔,皺著眉,眉眼浮現的情緒沉重晦暗,與夢境大相逕庭,分明他該見到的是那雙含著細微笑意的眼睛。
聊勝於無。
凌安伸手,在男人臉上摸了一下,大概是一晚上沒睡了,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在他抬起的雙手上,原本細皮嫩肉的皮膚黏著猙獰擦傷和骨折的修補,委實駭人。
嚴汝霏目光一頓,其實在和醫護把他抱上擔架的時候就發現了,凌安手上有傷,然而他是彈鋼琴、作曲的人。
值得嗎?
嚴汝霏沒能問出來。
須臾,他說:「我叫醫生過來。」
自從醒來之後,凌安的狀態安靜得出奇,總是沉默地、遙遠地看著他。
嚴汝霏眼中,這種沉默宛如隨時打算解除他們之間殘留的關係……也不稀奇,人類在受傷後選擇迴避風險的本能。
他在等凌安開口與他徹底斷了關係。
然而,凌安卻一直不提此事。
百無聊賴地瞟著點滴,床上的青年說:「早點去休息吧,陳董都回家了,你不回去嗎?」
陳蘭心是第一個到醫院的家屬,手術還未結束,她和嚴汝霏兩人在門口相對無言。
是嚴汝霏告訴她車禍前的情況。
失控汽車沖向斑馬線,凌安把他推開了,他只有輕傷。
他來不及將凌安拽過來,眼睜睜看著車輛將過馬路的人群撞散了……
到處都是血,醫院裡擠著哭嚎的家屬,有的傷者送醫時就去世了。
「果然是他會做的事情。」
陳蘭心的眼裡布滿濃重的悲哀。
她看著他手裡的打火機,火沒點上,試了三四次手都不穩當,儘管嚴汝霏臉上的表情十分冷靜。
「你喜歡他嗎?」她問。
嚴汝霏應了聲,又沉默了。
市面上宣傳的愛情純潔無暇,他對凌安動機不純,與無暇美好沒有任何關係,起初如此,為了玩弄對方……總不能說這是愛吧。
這幾個小時,在他心裡仿佛打翻了調味料五味雜陳,他料想不到,凌安對他的感情濃烈到能甘願賠上一條命。
Vip病房裡側還有一個小房間。凌安剛手術結束還未醒來,嚴汝霏等了許久,半夜,他停在小窗邊往外看,外面淋著白皚皚一片大雪,刺眼雪白,他仿佛也站在雪中被掩埋,胸腔一片呼嘯冷意,從車禍發生到現在都難以平靜下來,琢磨著凌安的事。
陳蘭心守了凌安一晚上,被後者醒來後勸走了。
嚴汝霏請了假,也不打算回去。早晨的病房又趕來了一批家屬朋友,凌安的表弟陳孟、幾個熟人。
尤良神色凝重:「我一聽到你車禍的消息就改簽回來了,阿姨說你差點死了,嚇死我了,肇事司機抓了吧?」
「我也是,看到新聞上出了特大車禍,沒想到裡面有一個是你。」陳孟一臉受驚。
凌安輕飄飄地嘆氣:「險些只能在地下見你們了。」
尤良和陳孟待了半小時,看他講話氣若遊絲的也沒多待下去,打算明天再來看望,只有徐夢獨自留下來,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從K國回來的?」凌安問他,「K國現在也很冷吧。」
「你不要命了?」
徐夢這才說了他進來到現在的第一句話。
「真不想要我早就死了。」
「看不出來。」徐夢說,「你一直都是這樣。」
「今天是來憶往昔的?」
「只是打算和你探討生命觀,驚天動地或者昏昏碌碌,一輩子都是這樣過,沒必要追逐那種虛無無形的東西。」
凌安抬眸:「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徐夢篤定地看著他的雙眼:「你不相信我才說的。」
「滾吧。」他皺眉。
「你別和我生氣,凌安,我一直是你的朋友。」徐夢站起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的眼角瞥到門邊屹立的男人,嚴汝霏,正冷眼旁觀這段對話,兩人關係不怎麼樣,在凌安面前也是一聲招呼也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