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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6:07 作者: 姜烏拉
宋蘊頓頓的站在原地,直到前面陳潯風穿好衣服,他轉過頭來看一眼她:「你先走,不用等周靄。」
宋蘊下意識移開視線去找周靄,但陳潯風向旁邊移了一步,他的動作並沒有掩飾的意味,而是目的明確,直接移過去將周靄的臉擋完了,她再看不見周靄的表情。
宋蘊走後,陳潯風拉著周靄往旁邊走廊的沙發邊走:「外面冷,我們在這裡坐會吧。」
夏秋兩季兩個人可以在路上慢悠悠的逗留,但冬天太冷了,他們的逗留場所就慢慢變成了室內,司機來接周靄的時間固定,這兩天他們都是在教室里多坐20分鐘後才走。
周靄沒有異意,跟著陳潯風過去坐下。
坐下後,陳潯風單手抵著膝蓋撐了撐側臉,他看周靄從書包里往外拿東西,掃了眼後方的鋼琴教室,他問:「校慶,讓你上去彈鋼琴嗎?」
周靄輕點了下頭。陳潯風低低的說:「我不知道你會鋼琴。」
周靄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陳潯風自己的音色本來偏冷,每次他放低放輕,就有種莫可言說的溫柔,周靄從書包里拿出只筆,翻開手上的稿紙,他在上面寫:不算會,以前有段時間看心理醫生,是種治療的手段。
陳潯風盯著那行字,像是不會動了,長長久久的沉默著。
久到周靄都抬頭看了他一眼。
陳潯風走後那兩年,周銳誠懷疑周靄自閉症復發,周靄幾度休學被送進醫院,那時周靄太封閉自己、也太抗拒外物,醫生就開始藉助其他方法,他們教周靄彈琴、也教他拉小提琴,嘗試讓他先對聲音敏感、也讓他參與到教學裡的互助交流緩解。
所以周靄那幾年多少學了些,但並不能算精通。
周靄望著陳潯風沒收回目光,他看著旁邊的陳潯風,看他下垂的眼睫全部覆蓋住眼神,也看他鋒利冷硬的臉部線條。
有些事情周靄不想跟陳潯風說,但其他的所有,他卻沒什麼所謂,如果陳潯風想知道,他不會隱瞞,而他觀察著面前陳潯風,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情陳潯風是知道的,陳潯風知道他小學那幾年大部分時間都處在休學狀態,知道他在看病,看身體的病,也看心理的病。
這些事情不是秘密,甚至不用陳潯風特意去翻周靄的資料檔案,因為學校里關於他的那些傳聞里就有。
周靄輕輕的呼出口氣,然後抬起手碰了碰陳潯風的臉,陳潯風回神轉過頭來,周靄微偏了頭,露出個挺淺淡的笑,然後他打了句手語,他問陳潯風:在想什麼?
幾乎是在那瞬間,陳潯風就明白,這是周靄在安撫他的情緒,周靄在哄著他。
綜合樓的裝飾相當,兩個人坐在淡紫色的軟沙發上,沉默的對視著,他們都知道,那年的分開對他們都產生了不可逆的影響,所以他們現在根本不去提什麼和你無關的說辭,這種說法虛假的欺騙不了兩個人,因為就是有關係。
那年陳潯風走了,兩個人被迫分開,分開後周靄適應不了,他生病了,陳潯風自己也適應不了,他在國外也總是將自己搞得很狼狽,他們都知道,所以現在沒有粉飾或掩飾的必要。
但周靄也知道,提起這個話題,陳潯風的情緒就不對,他會自責、他會將責任全部攬在他身上,此刻他問陳潯風在想什麼,陳潯風只用那雙黑沉的眼睛近距離的盯著他。
第45章
大概半年前,兩個人在六中重逢,但這麼久過去,他們還從來沒有把分開那六年當作一個正式的話題談過。
如果情緒有味道,那麼這個話題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又酸又澀的。
這個話題底下藏著分開時他們的無能,藏著分開後周靄的懦弱和陳潯風的狼狽,也藏著時間流逝帶給他們的陌生與隔閡。
所以到現在,哪怕他們的關係已經逐漸磨合,他們也還沒有將那六年擺開來談過。
他們在沙發上離得很近的對視著,陳潯風的眼神照舊讓周靄感到心驚肉跳,但這次,他沒有再避開,他就看著陳潯風,看他的眼睛裡慢慢爆出來幾條刺眼的紅血絲。
這大概就是周靄不想提這個話題的理由,這個話題是道橫在兩個人之間的舊傷,舊傷要好,必須劃開表皮去掉裡面壞死的肉,他們總要談的,總要去掉壞死的肉,但談起來,陳潯風的狀態就會是面前這樣。
「苦嗎?」陳潯風看了他很久,才終於出聲。
周靄搖搖頭,在他的成長經歷里,疾病反而是算不了什麼的東西,他捏了捏手裡的筆,然後在草稿紙上寫:陳潯風,我不會對過去的事感到抱歉或者遺憾。
他在這行字的下面另起一行,這句話才是他想表達的:你也不要,這沒有意義。
陳潯風看著身邊的周靄,周靄是讓他想起來就覺得心軟的人,在他眼裡,周靄像是件珍貴的陶瓷,漂亮又脆弱的、精緻又安靜的。但正是那六年,周靄長大了,現在坐在他身邊的周靄早已變得比他想像中都要堅韌,他有牢不可屈的心理壁壘,周靄不再是當初那個脆弱的躲在他背後的小男孩。
在那六年裡,時間殘忍的過,周靄也被迫的長成現在的模樣。
陳潯風深深的望著周靄,也就是這樣,他才更心疼周靄,他才更想把周靄藏在自己背後,陳潯風喉結輕動,良久,他終於回應周靄:「好。」
陳潯風手臂整個攬住周靄的後背,他將頭輕輕抵在周靄肩頭閉上眼睛,他聽周靄的,他無法改變過去,他只會牢牢把住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