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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6:07 作者: 姜烏拉
他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那些等待、堅持、懷念和期盼,全部都沒有了。
這些東西都不能想,但周靄卻控制不住的去想,他想得自己都產生了清晰的懼意,他害怕陳潯風真的死了。
陳潯風的愣怔只有短短一瞬,他更快的反應過來周靄的情緒與想法,想清楚後他就下了床,他走到周靄面前蹲下,然後微微仰頭去看周靄的臉,安靜的看了會後,他拉起周靄微涼的手摸到自己臉上。
他跟周靄說話的聲音里又帶上些哄,他慢慢說:「不會的,靄靄。」他的另一隻手也拉上周靄,他揉了揉周靄冰涼的手指。
夜色安靜,牆壁上的電子鐘已經走到了零點,他們兩個人的陰影在雪白的牆壁上重合,遠看像是只有一個人,房間裡除了儀器的規律運行聲,就只有陳潯風放輕的聲音。
他對周靄說:「我不會死。」為了安慰周靄,他甚至搬出來唯心主義的佐證,他說:「那年我外公把我接回去,請了先生給我算命,算命的說我幼年失怙、說我成年之前有個坎、還說我會長命百歲。我從小沒爹,幼年失怙他說對了,成年前有個坎,說得肯定就是這次,他也說對了。所以,」他看著周靄,露出個笑,他說:「我肯定也會長命百歲。」
陳潯風用手背貼了貼周靄冰涼的臉,然後他抬手,將周靄的臉扣到自己肩膀上。
周靄的下巴抵在陳潯風的肩頸處,他的呼吸間全是陳潯風身上的味道和溫度,周靄感到底下陳潯風手臂筋骨的拉伸,然後陳潯風抬手摟住了他的背,周靄低著頭,後頸露了出來,陳潯風的另一隻手就放在他的後頸上,以手指輕輕捋動,陳潯風的下巴微仰,點在他頭頂。
這是一個非常有安全感的姿勢,周靄的兩條.腿還埋在被子裡,他露出來的上半身像是陷在了陳潯風懷裡。
周靄的視線里是陳潯風的黑髮,他的大半視線都被擋住,只隱隱有光透進來,周靄閉上了眼睛,他抬起自己的手,摸到了陳潯風的後背,他的手指停在陳潯風的脊骨上沒有再動。
他好像很困,也好像有點累。
時間靜謐流走,陳潯風略微低頭看了一眼周靄的臉,周靄睡著了,睡覺的動靜也輕輕的,只有灑在自己耳邊的規律呼吸,陳潯風垂眼看了會,最後低頭,用唇很輕的碰了碰周靄的後頸。
然後他輕輕使力,將周靄從沙發床上抱了起來,他把周靄放到了自己更加柔軟的病床上,等給他蓋好被子,陳潯風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股起來的包,他輸的液管已經回流了長長一截紅色的血。
陳潯風抬手關了床頭燈,然後按住手背,面無表情的拔了針管,最後自己提起輸液瓶,出門往護士站去了。
周靄只請了一天的假期,第二天早上,他依舊需要早起去學校上課,這一覺睡得異常的沉,醒過來他才發現自己睡在病床上,身上蓋了兩床被子,而陳潯風正坐在旁邊的沙發床上,腿盤著,身上松松披了件外套,掛著液體的手擱在膝頭,另只手拿著手機在看。
察覺到動靜,陳潯風抬頭看過來:「醒了?」
周靄從床上下來,踩進床邊的拖鞋,朝陳潯風示意病床上那兩層淺藍色的被子。
陳潯風關了手機,走過來到周靄旁邊,他隨便撈了撈床上的被子,給周靄解釋:「這兩床都挺薄,後半夜挺冷的,你昨天還在輸液,我就都給你蓋上了。」
說著話陳潯風就露出點笑來,他抬手捋了把周靄的額發,然後湊近去看周靄的臉:「睡出汗了?剛剛我摸也還好啊。」
周靄比了個表示感覺的字:熱。
陳潯風看著他,說:「好。」
周靄去病房附帶的浴室里洗了個澡,吹完頭髮出來時,發現陳潯風已經把早飯擺在了桌子上,早飯是他找人送上來的,偏廣式的清淡小份食,種類多但分量少,剛好是兩個人的食量。
收拾完周靄要走的時候,陳潯風卻在後面叫住了他。
周靄回頭,看見陳潯風手裡拿著昨天他解下來的圍巾,陳潯風完全不管自己輸液的手,兩隻手都用起來,又再次把圍巾給他圍在了脖子上,他邊圍邊說:「外面冷,到學校再摘,我給你叫了輛車,等在醫院南門,從住院部二號樓出去就是,車牌號發你手機上了。」
然後陳潯風鬆開手,說:「去吧。」
…
周靄不知道周佑寶在醫院住了幾天,但他出院後就被爺爺奶奶接走了,臨近年底,他的父母在外地出長差沒回來,而陳駟流也因為期末,學校的事情走不開,請了幾天假期。
所以陳潯風住院近一周,周靄這周也幾乎沒有回家睡過。
他白天在學校里上課,晚上就在中心醫院的住院區,只是中途回去幾次拿換洗的衣服。
周四晚上,周靄在陳潯風的病房裡寫作業,陳潯風已經拆了線準備明天就出院,他自己在旁邊收拾東西,因為是個單人小病房,空間並不大,所以陳潯風疊衣服時不小心就帶倒周靄堆在旁邊的書。
書翻到地上,兩個人同時低頭去撿,周靄拿起了書,陳潯風卻撿起了書夾層里掉出來的東西。
陳潯風半蹲在地上,動作間有個並不明顯的遲疑,他的表情籠在暗處看不分明,然後他如常抬手,將手上那封質感極好的綠色信封還給了周靄。
周靄接過信封,手上的信封紙質厚重,兩面被壓的很平整,他翻過來,才看見信封后被突兀打開的痕跡,周靄想起來,這是之前在1班,他那封被人拆開又被舉報給老師、最後還被胡成在班裡大聲宣讀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