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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6:07 作者: 姜烏拉
周靄聽見陳潯風輕輕的聲音,冷靜中帶著他自來就有的執拗,或者說偏執,他說:「只要我不死,我總是會來找你的。」
陳潯風放在周靄臉上的指尖輕動,他大拇指的手指尖移到了周靄的唇角邊,他看著周靄的眼睛:「我們之間好像從來沒有提過信任這種東西,但我知道你信我…所以周靄,只要你沒說走、我沒說走,我永遠都會再來找你的。」
第38章
周靄看著近在咫尺的陳潯風的臉,陳潯風微微低著頭,兩個人離得很近,他們身上都帶著醫院裡消毒藥水的苦味,所以周靄的鼻息間全是苦。
陳潯風說除非他死,他這句話不是什麼誇張誓言的後果,他只是淡淡陳述,他鋪墊了那麼多,但最終目的只是想告訴周靄,只要他不死,不管付出什麼後果,他都會回來。
陳潯風跟他說這次從高架橋跳車,說他從高架上摔到下面那條路,說他在醫院昏迷十多天,也不過是予以佐證,證明他只要活著,他就會回來找他。
「死亡」是正常17、18歲的少年們幾乎不會接觸的東西,他們不接觸、也會遠遠避開,那次周靄在班裡殘忍的卡著胡成的脖子,就直接恐嚇住了整個1班的人,因為「死亡」距離象牙塔里的他們實在太遙遠。
但面前陳潯風給他的諾言裡,卻認真又冷靜的提到了自己的「死亡」,他說只有他死了,才是他不再回來的唯一例外。
陳潯風說的是對的,他們兩個人之間,從來都沒有提過信任這種東西,因為他們之間從來沒有欺騙,所以周靄非常清楚的知道,陳潯風剛剛並沒有在哄慰他、或者開什麼無傷大雅的玩笑,陳潯風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他像是個冷靜的把自己的命放在賭桌上的瘋子。
但陳潯風的這種「瘋」不止存在於現在,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從他們兩個人蹲在幼兒園的牆角里開始,從陳潯風不要命的替他打很多很多場架的時候開始,他身上就帶著這種不要命的執拗屬性,陳潯風沒有變過,他從來就是這樣的。
周靄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他自己都要開始反思,陳潯風到底對他是有多麼強、多麼厚的感情,才會輕易的就把命綁在了他身上,畢竟,說出這些話的陳潯風才17歲,17歲不過是大部分人人生的開始階段。
陳潯風話落,就沒再出聲,他只將目光放在周靄身上,像是在給他思索的時間。
但他的安靜沒有持續太久,周靄很快就感到陳潯風的手指在自己快要凍得僵硬的臉上搓了搓,周靄慢慢回神,他沒有看天氣預報,他不知道今天的室外溫度到底是多少度,他很冷,他現在冷得手腳僵硬發痛。
但他就想待在這裡,這裡就像是幼兒園裡他和陳潯風常待的那處牆角,這裡是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淨土,這裡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
周靄不知道陳潯風到底傷在哪裡,他只看到纏在陳潯風前.胸大面積的紗布,以及他後腦勺上那道大概5厘米長的縫合口,而剛剛見面後,陳潯風倒在他身上那麼久,大概是真的累、真的難受。
所以周靄還是很快抬起了手,他先將陳潯風揉著自己臉的手指握住,然後把陳潯風的兩隻手腕一起抓在自己的右手心裡,之後周靄抬起左手,單手拉開了陳潯風的外套拉鎖,他只拉下到鎖骨處,然後用自己的掌心去貼了陳潯風脖頸處的溫度。
陳潯風沒說話,也沒抗拒,很溫順的由著周靄的動作,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周靄的臉。
天寒地凍,陳潯風只穿著件薄外套,但他的皮膚卻在發燙,周靄輕輕皺皺眉然後收回手,他沒再耽誤,給陳潯風拉好衣服就拉著人離開。
周靄在中心醫院給陳潯風重新辦理了入院,陳潯風的書包里裝得全是他入院的各種資料和證件,周靄拉著陳潯風的手,就帶著他在幾個樓層交錯,做檢查、繳費、排隊,等待的時候,兩個人並排坐在醫院的鐵椅子上,陳潯風就昏沉沉的靠在他肩膀上睡覺。
等到做完檢查終於安排到病房,一上午已經過去了。
護士帶著他們到了安靜的住院區病房,然後遞給周靄一套藍白色的病服,她一邊安置陳潯風的床頭卡和醫療儀器,一邊示意周靄:「把衣服給他換了,等會我們過來給他換藥。」
上午陳潯風撐著那口氣找到他,兩個人在巷子裡說完那番話,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在周靄帶著他輾轉幾層樓做檢查的過程里,陳潯風始終都蔫蔫的,而周靄全程都在旁邊,所以他現在對陳潯風的身體情況很清楚。
陳潯風最嚴重的傷就在他的胸肺處,高處墜下導致他胸骨中段骨折,斷裂端向內刺破心房並且傷到血管,他在開胸矯正骨折以及心臟止血手術後進ICU躺了整整兩周,才有清醒跡象,除了這處最嚴重的,他的頭部和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損傷。
各種傷累加,但陳潯風在轉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就強.硬的離開了醫院,所以他現在又是炎症又是高燒,情況非常不好,甚至剛剛醫生當面警告他們有二次手術的可能。
周靄將手裡提著的東西放下,陳潯風正靠坐在病床上,他的睫毛很長,閉眼時上下眼睫毛糾葛在一起,像是要阻止他睜開,但似是察覺到周靄的靠近,陳潯風很敏感的抬起頭緩緩看向周靄的臉。
周靄抬起自己微涼的手掌,伸過去遮住了陳潯風的眼睛,示意他睡,陳潯風的睫毛在他的手掌底下動了動,周靄感覺到輕輕的癢,然後陳潯風安然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