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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51:59 作者: 鷙鳥不畏崖
姜翹懂他的意思,不免有些難受。
現代社會再怎麼重的罪責,連坐也只是影響子女考公,但古代不同,株連親人是真真切切要殺頭的。
要說她多喜歡馮巍然這小孩,那是沒有的,可是真讓她看見一個小孩因為長輩的過錯去死,心中實在是酸澀難忍。
陳幼端呷了一口茶,柔聲轉移話題:「你的新制服早就做好了,待會兒試試,明日上朝要穿的。」
姜翹鈍鈍地點了一下頭,好半天才說:「臣謝過娘娘。」
她實在是說不下去什麼話了,於是先告退,跟隨一位宮人去取了典食的制服。
這段時間她沒怎麼長胖,但是高了一點點,衣服放量大,仍然是合身的。
她穿著青色的窄袖短衫和杏色的三襉裙,站在銅鏡前發呆。
銅鏡打磨光滑,平整明亮,映著她的模樣。
漸漸長開的面容與她上輩子愈發相似,花骨朵似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未褪盡的嬰兒肥更顯面頰瑩潤,彎而淺的眉毛悄悄淡去蹤跡,杏核眼睛半闔著,心事重重地打量著自己。
很讓她無奈的現實是,她不得不習慣封建社會與現代的不同,並且要從司空見慣,過渡成習以為常。
與看古裝電視劇不同,真實的古代生活無時無刻不讓人難受,她只是在盡力遺忘罷了。
就像一開始,她不習慣行禮,不習慣跽坐,不習慣跪拜,但是跪的次數多了,久而久之就麻木了,險些要忘卻自己本來可以永遠站得筆直。
殘酷的戰爭後,無數家庭的苦難只能由家庭成員用餘生消解,而犯了錯的人,也會牽連家人陪葬。
明明生命那麼神聖,可是封建社會「吃人」怎會是空話?那一條條生命,不就是在這樣的社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嗎?
姜翹當然知道馮正幡可憎,即便是放在現代,他被槍決她都覺得便宜他了,再退一步,他的近親得到了他的好處,將來被株連勉強可以理解,但往來不多的親戚呢?無辜的稚童呢?有些事情,是算不清的。
她覺得自己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一邊希望壞人受到懲罰,一邊又天真地盼著沒有無辜的人被牽連,理想化到她覺得自己虛偽又可笑。
鏡子裡的自己仿佛變得十分陌生,她也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被這個世界的普遍三觀影響到了。
緩慢換下新衣,她坐在床邊,垂眸須臾,最終還是確定——她還是她,她可以向現實妥協,甚至忍受一切,但她的內心永不改變。
夜已經深了,姜翹有些緊張,扭頭去庖屋做夜宵,用蒸騰熱氣緩解心中焦躁。
據說古人上朝很早的,天還沒亮就得在待漏院等候了,這時候若是早有準備,能吃上點東西,若是在家沒吃飯,也沒帶食物,那便要餓到退朝,等光祿寺給朝臣提供朝食。
姜翹估計自己是混不著「廊下食」的,她又不可能凌晨起來做飯,於是現在打算做點便攜的高熱量食物。
哦對,剛回來的尹徴估計也沒什麼機會吃飯,這一路奔波,吃不著好東西,她也得帶上他的份兒呢。
立政殿幾個月前搭了個小的土烤爐,像模像樣的,姜翹決定烤點餅乾吃。
她不嗜甜,但為了頂餓,沒少加糖,烤出來的餅乾又香又脆,個個色澤金黃,一捏就掉渣。
這小土烤爐也爭氣,溫度均勻,讓一整盤餅乾都十分成功。
姜翹隨便吃了幾塊,把餘下的餅乾包好,又打掃了衛生,便滿足地離開了庖屋。
回到她目前住的房間時,她恰好看見陳幼端在院子裡盪秋遷。
月色皎潔,陳幼端有澹臺晏河推,自己一點也不使勁兒,但澹臺晏河不用力,飛得太低,並不痛快,於是她道:「帶我到屋頂看看吧,今日天氣不錯。」
澹臺晏河單手止住鞦韆,俯身吻她,而後將人抱在懷裡,腳尖點地,騰身而起。
與尹徴如出一轍的上房動作,熟練得很。
姜翹聳了聳肩,裝作沒看見,趁二人不注意,回房睡覺去了。
可能是受到帝後二人影響,姜翹滿腦子都是上房。
輕功真的好酷!隨隨便便飛上宮殿真的看起來好快樂!
她特別想學,只不過有點兒迷茫,這根本看不出怎麼發力的功夫,她得怎麼學啊?
夢境會給她答案——
晨光熹微,姜翹倚著月亮門,對幫忙打水的尹徴道謝。
尹徴放好水桶,朗聲笑了:「姜娘子不必客氣!」
姜翹翹起嘴角,跑去洗菜,尹徴則是跳到典膳內局的牆上,靜靜看著她。
「尹郎君是怎樣學的輕功呢?」姜翹狀似不經意地問。
尹徴答道:「師父怎麼教,我便怎麼學了。」
姜翹並沒有計較這個答案的無趣,又問道:「那我可以學輕功嗎?」
尹徴眼睛一亮:「姜娘子想學?那我教你罷!」
此事約定好之後,尹徴真的開始教姜翹習武。
學輕功那都是後頭的事情了,習武當然要打好基礎。
姜翹覺得自己既然顛得動勺,就說明自己只是單純的體質差,並不會弱到折在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