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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51:59 作者: 鷙鳥不畏崖
另一邊的禮賢王附和:「是啊,只出不進,眼睜睜看著國庫里的存糧減少,若是再沒有轉機,又能撐到幾時呢?」
「沒有新糧事小,百姓秋季挨餓冬季受凍事大,」澹臺晏河搖頭,「全指望著這兩塊平原是不夠的,想真正讓人們吃飽,還是要改善政陳、廉昇兩地的條件,提高大陸總產量才是。」
宜寧王卻道:「可這更為不易,甚至不及提高畝產可行。」
「畝產要提高,改善高原條件也得做,」澹臺晏河扭頭看向馮正幡,「馮卿曾經治理過哈爾瀚德木沙漠,頗有成效,不知可否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馮正幡悠然放下金箸,緩緩拱手道:「陛下也說了,那是哈爾瀚德木沙漠,它的沙化程度不高,情況特殊,才能治理,若是其他地區,恐怕難辦。譬如政陳國的那片戈壁,如何才能種得活糧食呢?」
澹臺晏河點點頭:「馮卿此話有理,但再開闢更好的耕地刻不容緩。同樣是高原,政陳地廣人稀,而廉昇的人口,卻比蒼柘本土還要多,如果再遭遇旱災,救得了蒼柘百姓,卻救不了廉昇自治區的百姓。」
禮賢王捋了捋鬍子:「陛下仁心博愛,卻不知廉昇可否領受。儘管是自治區,但同樣是蒼柘子民,本就不該厚此薄彼。」
澹臺晏河忙道:「大伯伯說得是,此次賑災,原是撥了更多糧食運往廉昇,讓他們自行處理賑災事宜的。」
宜寧王舉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但是……?」
「但是廉昇做得實在不像話,私下存糧,貪污腐敗,將來一對比東西兩邊百姓的生活,怎不叫人犯嘀咕?明明這糧食,朕也給了,廉昇的百姓沒吃到,他們是抱怨他們的自治區主席嗎?不,他們根本沒看著糧,只會覺得是朕偏心!」澹臺晏河裝作酒勁兒上頭,越說越激動,到最後還拍了拍桌子。
馮正幡埋頭吃東西,餘光看著澹臺晏河的神情,心中有些許複雜。
這話說得好聽,實際上到底有沒有偏心,誰知道呢?
禮賢王想了想,道:「陛下不說,百姓如何知道?賑災糧食的數量本也不是機密,印在《蒼柘旬報》上,就算路途遙遠,幾個月也夠人們看得著了,也許還能遏制住貪腐之氣。」
澹臺晏河眼神直愣愣地看向前方,搖了搖頭:「讓大多數隻讀了幾個月掃盲學堂的百姓看這些,太迂迴了。有幾人能計算明白,究竟多少糧食夠一縣人吃?」
坐得稍遠些的言伯徽道:「陛下苦惱這些,委實辛苦。具體舉措,還應由臣子多做提議才是。旬報意義重大,字句都需要斟酌,公開什麼,應籌謀深遠,單是直白地公布賑災糧食數量,難免顯得刻意了。」
澹臺晏河揮揮手:「言卿以為應當如何?」
「許多人家都是三代同堂,我們取上一次人口普查的普遍數據來看,未分家的大家庭里,通常有四位老人,六位青壯年,十位未婚配青少年。若以這樣的典型家庭為例,做一則問話調查,寫成故事,方能深入人心。」言伯徽恭敬答道。
澹臺晏河來了興致,又問:「那問話調查應當問些什麼呢?」
言伯徽又道:「首先自然是家庭成員的介紹,而後分別問起經濟狀況、生活方式、旱災為家庭帶來了哪些麻煩、得到了怎樣的幫助,以及是否知曉自己所在的州縣得到了多少賑災糧。如此一來,在提到賑災情況的同時,又能見縫插針地介紹一些旱災的注意事項。」
當今百姓對《蒼柘旬報》的信任度是很高的,只要不是有心之人攛掇,通常不會有人質疑旬報內容的真實性,故而這樣的報導是可行的。
「言卿思慮周到,那便由你與《蒼柘旬報》那邊共同去辦這件事罷!」澹臺晏河拍了一下大腿,終於露出笑模樣。
可一邊的禮賢王妃卻柔聲道:「陛下,旬報送到時,興許旱災已經結束。這段時間之內,又怎知不會出亂子?」
她的姐姐是威名赫赫的南宮將軍,征戰數十年,使得她對危機也有一定的敏感度。
儘管不曉得澹臺晏河的目標是馮正幡,但她還是機緣巧合下,遞上了最自然的話茬。
「嬸嬸說得是,」澹臺晏河情不自禁捏了捏眉心,「去歲廉昇練兵的強度就超乎尋常,朕信了他們是為了打水匪。可如今廉昇的災情嚴重,焉知這兵會不會掉頭打到蒼柘來?」
宜寧王昂首:「中間隔著個政陳自治區,他們用什麼打過來?」
澹臺晏河無奈道:「朕就是怕,怕出亂子。旱災已經夠苦了,要是再打仗,百姓的日子哪裡還有盼頭?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秩序,恐怕都要受到衝擊。」
周遭幾人皆是嘆息。
馮正幡略微抬頭,見澹臺晏河看恰好向他,於是忙道:「陛下這便是多慮了,廉昇的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哪裡有鬥志打仗。再說國力,一個自治區,又有多大本事?陛下是唯一的天子,受命於天,縱使有宵小毛賊,他日定屈於天威也。」
澹臺晏河憂心忡忡地擺擺手,似乎沒把馮正幡的話聽進去,「罷了,莫要談這些,都留到早朝說罷。」
這個話題結束時,宴席並未恢復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