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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51:59 作者: 鷙鳥不畏崖
「你能得到什麼,取決於你失去過什麼,葉娘子倒不如說說,你為何為你主子做事。」
這倒是沒什麼不能說的。
葉宣慢悠悠地偏頭,似乎是放鬆了些許,注意力也全然不分給近在眼前的尖刀了。
「大王應當是沒挨過餓的人罷?你可知十二年前的饑荒,死過多少人?那一年,廉昇從蒼柘買到的糧,還不夠兩成的廉昇百姓吃,我全家人為了讓我吃飽飯,都瞞著我說他們吃過了,實際上家中最後一點存糧全都進了我的肚子。」
葉宣的話讓澹臺晏忱微微有些動容,但他還是緊握著手中的刀。
她還在繼續講下去:
「後來徹底沒有糧食了,家人最先倒下,我外出借糧借不到,再回家時,幾乎每個人都奄奄一息了。那是何種慘狀?他們皮膚乾癟,肚子凹陷,眼睛裡一點光亮也沒有,全靠最後一點水吊著性命。
「那時候我試過割我的肉放我的血,讓親人們好起來,可是沒用的,沒幾日,他們全都死了,我也昏迷在家中。
「有人救了我,帶我認了主人,還為我收殮家人,給我食物,教我本事,最後讓我來到藥藏局臥底。如果不是主人,我興許早就死了。
「這一場饑荒,讓我的故鄉屍橫遍野。而蒼柘呢?不讓廉昇有國家的權利,卻不把廉昇人當自己人。我真不知大王要用什麼,才能讓我放下這救命之恩,轉而幫助你們高高在上的蒼柘人。」
話說完了,葉宣緊緊閉上眼睛。
刀子不能讓她落淚,但家人能。
她何嘗不知,自己的行為就是在為主人挑起戰爭做準備?可那是收斂至親屍骨與救命的大恩啊!
澹臺晏忱耐心聽完,放下拿刀的手,半晌,才沉聲問道:「那你可知當年的饑荒,蒼柘死了多少人?」
這樣的話不會讓葉宣讓步,她平靜地搖搖頭,並未答話。
澹臺晏忱無聲地嘆息,而後道:「立場不同,我無法要求你替蒼柘人著想,只是我的確並未說謊,只要你肯交代你背後的人是誰,或者交代你直接聽命於誰,我都保你不死。」
葉宣語氣淡然:「大王殺了我就是了,從我這裡,問不出什麼的。」
「今日春色好,莫要逼我動刑。」澹臺晏忱用刀面拍了拍她的臉。
葉宣睜眼,仍舊一言不發。
澹臺晏忱收刀,繞開她,繼續問下一人:「你呢?是要現在說完活命,還是動了刑再開口?」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得到過主子的恩惠,又本就是廉昇人,當然不是口頭威脅就能撬得開他們的嘴巴的。
澹臺晏忱問了一圈,而後對窗外留守的兩個侍衛說:「帶下去吧。」
至於帶到哪兒,那自然是宮中的私牢。
凡是皇帝不想拿到明面上審的案子,全在宮中解決。
六個人被堵了嘴巴,依次押入地下牢房。
牢里陰冷潮濕,分別關押的六人被逐個帶走審問,終於在太陽落山前拿到了結果。
主刑的侍衛將一張滴了血的口供交給澹臺晏忱,他看過之後,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便還給侍衛。
「如實報給陛下吧,」他負手離去,「陛下讓你二人見我,是信得過你們,今日之事,不可外傳。」
離開私牢以前,他不知從哪兒找出兩把飛刀,隨手一齊甩出去,便擦著兩個侍衛的腦袋尖飛過,穩穩釘在牆上,以此威懾二人管住嘴巴。
兩個侍衛行禮,把人送走後,心有餘悸地去看那飛刀,竟然足足沒入牆壁一寸半!
幾日後,氣溫陡然升高,人們已經陸續換上了薄的單層衫子。
今天下午的隨堂測驗,每個孩子都有進步,因此考試限定的薯片終於發放給了每一人。
屋子裡「咔嚓咔嚓」的聲音頗有些治癒,不得不說,這種大家一起品嘗獎勵的感覺,簡直太爽了!
獎勵性質的食物和往常的食物不同,這意味著他們得到了認可,是被謝老師誇獎過的學生,這種自豪感讓他們吃薯片的時候,感到更加味美。
下午茶過後的這堂課是體育課,等孩子們吃飽喝足,又歇得足夠久,謝靈譽便拿著哨子站到了院子裡。
姜翹閒來無事,問過謝靈譽後,便找了個不礙事的地兒坐著。
朝氣蓬勃的小朋友們換上便於運動的短衫和長褲,按照身高站隊。
謝靈譽揮揮手,兩位樂師到位,一人吹奏姜翹不認得的樂器,另一人打鼓。
短暫的前奏過後,謝靈譽開始為孩子們喊節拍。
等孩子們動起來,姜翹才發現,這不是廣播體操嗎?
只是這套廣播體操她不認得,興許是沈長卿比她出生早,跟她學的不是一套操。
即便不會做,姜翹聽著這非常不古代的旋律,也覺得心情舒暢。
哎呀,那可是另一個世界的家鄉的小曲兒!她光是聽一聽,都幸福得要昏過去。
這種類型的旋律已經多少年沒聽到過了?只有在這種時刻,姜翹才會忽然有一種「啊,我還活著」的感覺。
在陌生的世界看見熟悉的東西,以前她還覺得頭皮發麻呢,現在已經可以安時處順、坦然接納了。